关于殷不惑让温雪青写昨晚说过的话。

温雪青只想说,拜托,谁会记得自己放过的马屁。

现编一套比回想要远远简单。

但她看殷不惑这架势,明显还记得,与其因“欺君之罪”被叉出去,不如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忘了。

魔尊总不能因为她不会过目不忘,就斤斤计较吧。

不过,当侍笔的危险程度,比她想象的高,不然,殷不惑周身怎么萦绕着冷冷的气场。

温雪青觉得,自己可以想想以后牌位前的案上,能有什么贡品吃。

哦,很可能死了也没人给她上香,呜呜。

这时候,殷不惑挥挥手,道:“刑天殿。”

温雪青知道,这是西宫一个空旷的大殿,从建成就没人用过,相当浪费。

殷不惑只说这三个字。

温雪青想,他身边都是精明人,或许张侍从那些人,能通过他短短一句话,悟出他的意思,这真是一项很厉害的能力。

但她不行,她只是平平无奇的卧底,又不会读心术。

不过,她可以试着猜猜。

温雪青满怀期待,问:“刑天殿送给我吗?”

殷不惑愣了下。

这回,他真是气笑,道:“你去扫。”

温雪青:“……”

算了,也是变相送给她啦。

...

温侍笔得罪魔尊,被贬去扫大殿的消息,似雪花般飘到西宫。

看温雪青不爽很久的侍从们笑了:“她能进驻九明宫,就靠运气,一张脸也不过那样,还想在陛下跟前一直得宠?”

“那篇檄文再好,也不过如此,哪比得上咱们兢兢业业。”

“这回看她怎么偷懒。”

刑天殿离侍从们住所,实在太远,温雪青要收拾东西过去那边住,一路上,侍从们就对她指指点点。

只有张侍从帮她提东西。

张侍从一样地相信她:“失意是一时的,陛下那性子,若当真厌了你,惩罚绝对不会只是扫大殿,所以,迟早有一天你能重夺陛下……”

温雪青:“嘘。”

张侍从:“?”

温雪青:“说到这,就行了。”

再说就不礼貌了,老张这张嘴,是有点因果论在的。

他们提着东西走出去,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侍从,一高一矮。

这是西宫侍从团里,最出挑的两个,高的姓柳,矮的姓何。

侍从团是升迁的渠道之一,十二侍从,对应九明宫十二宫,十二长老。

十二侍从在魔尊身边历练,有能力者,进入十二宫历练,像长老柴炽,当年就是从侍从团出去的,又或者干脆镇守一方,如诸多魔将。

这也是侍从看不起温雪青的缘故。

在他们眼中,温雪青竟因一篇檄文,就能获得侍笔的位置,和他们一样侍立魔尊左右。

非常碍眼。

对此,温雪青很理解,毕竟她也不想。

迎面,何侍从对温雪青说:“既然搬出去了,你的位置,我拿来放东西,可以吧?”

张侍从皱眉:“温侍笔只是暂时离开,你怎么这么着急?”

高个柳侍从道:“那等她有机会搬回来,我们再把她位置还给她,不就行了?”

温雪青上前一步,站在柳、何侍从面前。

二人想看她要说什么。

能写出那篇檄文,骂人会很难听,他们就是要激她开口,直接闹开,看她一个被贬去扫大殿的人,还能如何嚣张。

然而,她小脸板得紧紧,神色严肃:“你们牙上有菜。”

柳何:“……”

二人脸色奇异地扭曲了一下,像一拳捶在棉花上,难受得紧。

一旁,张侍从直接:“噗哈哈哈!”

温雪青当然可以叉腰,把他们骂一遍。

但是她懒。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位置睡觉舒适程度也就一般般啦,爱占就占。

最重要的是,不回去是好事。

等到到刑天殿,温雪青又想感谢殷不惑了,刑天殿空旷而凉爽,她既不用去东宫当值,也没有任何人际关系。

在这边睡觉,不要太舒服。

张侍从放下东西,说:“这几年,魔尊陛下的脾性,好了许多,换以前,还从没见过他罚人扫大殿的。”

温雪青以前在魔界底层苟着,不知道具体如何,好奇问一句:“那以前呢?”

张侍从:“要么送去建魔城,采魔晶,都是最苦的活,要么……”顿了顿,“直接送命。”

温雪青:“哇,那我得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张侍从觉得她这话怪怪的,是不是在嘲讽陛下啊。

可她的眼神,多么纯粹啊。

他信她是真的感谢,笑了下,说:“缺什么,你找我就行了,柳荣和何若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雪青再次感慨,老张真是个好人。

张侍从则再次琢磨,温雪青到这境地,竟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也不屑和柳何二人争一时口舌之快。

当真是个做大事的。

...

刑天殿是空旷,清静,累积的灰尘,也又厚又重。

其实用清洁术,也就一个弹指的瞬间,不过,如果会暴露仙体,魔界的术法体系中,没有清洁术。

其实魔界的很多术法,长期落后仙界,也是因为,魔们逆天而为,缺少能引灵的体质。

温雪青权衡一下,还是乖乖拿起扫把,先苟着再说。

她慢悠悠扫一小块区域,天就黑了。

温雪青从储物戒拿出一张躺椅,放在干净的区域,往上面一躺,看着那茫茫尘海,陷入沉思。

继续扫下去的话,对努力在刑天殿留下存在痕迹的灰尘来说,不公平。

她又想起张侍从说的,魔尊对不爽的人,要么物尽其用,要么噶了。

她能理解魔尊。

他疯狂搞事业的时候,也要收拢人心,一个动不动噶人的尊者,不会是一个明君,他既有统治仙界的野心,就要为此铺路。

就像这次攻打重川,也是等到重川犯错,向来中立的地盘,和仙界联合压制魔界,殷不惑才出动魔军。

捋清楚思路,温雪青直接躺,觉都一起睡过了,殷不惑没杀了她,这点小事,自己不做也没关系。

重要的是态度。

往后每天,她就动工一点,磨磨蹭蹭的。

元武殿。

殷不惑额角直跳。

近来事务繁多,重川内部依然不太平。

为此,在朝会上,魔将为如何治理这块地方,吵得不可开交,还是没有一个好的对策。

而这几天,他都没睡着。

暗域吞噬他的能力,让他无法休憩,接近百年,他早已习惯无眠,可是,好好睡过一次,竟彻底打破这习惯。

以至心生烦躁。

时已亥时二刻,只要过了子时,暗域就会再度打开。

目光掠过文书,殷不惑的手指,在桌上缓缓点着,他指尖很白,没有半点血色,因这个动作,反而按出些微红痕。

片刻后,他起身。

...

殷不惑在九明宫东宫转了一圈,望着天空稀薄的云,出神想了会儿,不知何时,竟来到西宫上空。

西宫是侍从心腹住所,此时灯火通明,他们该忙的还在忙。

唯一处地方,安静得过分了。

殷不惑看到那殿名,刑天殿。

他拧起眉头。

来都来了。

那就检查一下刑天殿扫干净没。

他抿着嘴唇,背着手,悬于刑天殿半空,玄衣几乎将他的身影,与夜色相容,除了那银面,与过分白皙的肤色。

他往下瞥了一眼。

积满灰尘的院落,被扫出几个大字:谢陛下不杀之恩。

扫得还很随便,连“谢”都写错了,除了这几个字的范围,其余地方是一点都没扫。

殷不惑:“……”

很好,躲懒是吧。

而此时,温雪青正躺在檐下椅子,肚子上盖着一顶小小的被子,她在睡梦之中,感觉到一道目光。

她慢吞吞睁眼,正看到半空中,魔尊陛下那冷峻的身形。

她朝那个方向跪下:“魔尊陛下。”

殷不惑冷笑:“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吃这一套恭维?”

温雪青想到自己扫出的字,她抬起眼睛,真诚地回:“臣没啊,臣是真心感谢陛下宽宏大量。”

“何况,扫无人使用的大殿,本没有意义,不如用它表达我对陛下崇敬与感激之情,这感情,如滔滔江河流水奔涌……”

殷不惑:“停。”

温雪青立即闭嘴。

殷不惑盯着她。

她一双圆眼,清澈明亮,就算不盯着人看,说话时,总十分真诚,那张嘴,更是能把假的辨成真的。

但凡他少一个心眼,就信了。

殷不惑为魔界事业奔波,最厌嫌这等狡诈的懒人,他冷笑:“我看你没半点反思,即日起……”

温雪青瞅着厚厚的灰尘。

哎,应该是要把她丢出九明宫了吧。

呜呜,再见了,她会思念九明宫的好日子的。

出去有出去的好啊,退一步说,不用和魔尊日夜相对,她在外面历练修为,说不定,将来某日,还可以完成卧底任务。

那是说不定。

能说定的,是好吃的会比九明宫多,多很多,温雪青口中分泌津液。

殷不惑不重口腹之欲,住在九明宫的魔侍们,也根本不敢搞好吃的,大家这日子和享乐半点无关。

温雪青很想念外面的美食。

她咽咽口水。

没在她面上看到惶恐,然而看到隐秘的期待,殷不惑眯起眼睛。

他到嘴边的话,忽的一顿,换成这句:“即日起,给我滚回延思殿。”

温雪青:“……”

好家伙,你是懂折磨人的。

居然还说自己不吃马屁,呸,明明就超爱马屁,一个灰尘写的“谢陛下不杀之恩”,都能让她重回延思殿。

当然,不管温雪青心里怎么嘀咕,她还是行了个大礼:“谢魔尊陛下!”

她谢完后,魔尊还在原地。

温雪青等了好一会儿,她悄悄地抬眼,只看到魔尊面上覆着的银面,半点心思,也打量不出来。

她连忙低头,这时,殷不惑音色冷冷地:“过来东宫。”

温雪青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务吗?她想睡觉啊!

但陛下发言了,她个小狗腿,只好亦步亦趋地跑去东宫。

殷不惑速度快,已在元武殿坐下。

他丢给温雪青一沓文书:“重川的资料,你整理它。”

温雪青缓缓吸入一口气,她心里化出个小人,对着自己想象的,一个扎着银面的稻草人,打了一套拳。

随后,她默默翻开资料。

不知道看了多久,温雪青两眼一闭,再一睁开时,子时一过,她处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和上次来过的一模一样。

而不远处,就在刚刚同个距离远,魔尊也坐着,他突然睁开眼睛,透过那张银色面具,二人四目相对。

然后,殷不惑先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你果真可以进来。”

温雪青环顾一圈后,立刻跪下来:“臣惶恐。”

“你惶恐?”

殷不惑往后一靠,身后出现一张椅子,他手指轻摩挲面具,道:“你胆大得很。”

温雪青冤枉。

是他把自己叫来元武殿,现在还论起她的问题。

二人沉默下来。

她手指抠着衣服上的线,脑袋昏昏,这地方其实很好睡,安静又怡人,但是,殷不惑没睡,她敢睡么?

真困啊。

主动点,主动才有觉睡。温雪青勉强打叠精神,问:“陛下,是否要来点睡前故事?”

殷不惑:“闭嘴。”

温雪青:“是。”

又过了一会儿,温雪青几乎快坐着睡着了,只听殷不惑:“什么故事?”

她醒过神,抹了把脸,隔着那道面具,都能感受殷不惑的视线。

温雪青想,他肯定是看她快睡着了,心生妒忌,把她叫醒。

于是,她清清嗓子,信手拈来:“从前有个姑娘叫小花,有一天她去山上采花,采了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念到十朵时,殷不惑的气息,渐渐变得平和,安稳。

温雪青瞧了眼,殷不惑靠在椅子上,因面具遮挡,看不见他是不是睡着,但她都盯得这么光明正大,他都没反应。

还真睡了。

太好了,温雪青在地上躺平,双眼一闭。

第二天,光亮照到温雪青眼皮子,她眼睛动了动,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元武殿,手边有一个银质的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是殷不惑的面具。

而另一头,殷不惑屈起一边腿,一手搁在膝上,微微侧着头,不知何时,他脸上的面具掉了。

露出那张苍白,却过分漂亮的脸。

黑的眉,红的唇。

温雪青记得,他有一双红瞳,仿佛藏了饱饮杀戮之气的剑刃,任何人与之对视,都会心惊不已。

只是他的面具,怎么刚好掉在自己手边。

温雪青手里的面具,有点沉重。

下一刹,殷不惑突然睁开双眼。

天光朦胧之中,他看到,面前女子双手拿着自己的面具,她似乎也很惊讶,嘴唇微张,乌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就像偷东西的小松鼠,被人当场抓个正着。

肉肉的脸颊,好似很好捏。

殷不惑的红瞳,微微一凝。

而温雪青沉默了。

现在解释面具不是自己拿掉的,好像有点多余。

那不如将功补过。

于是,她选择抬起手,把面具按回那张漂亮的脸上。

“啪”的一声。

殷不惑:“……”

因为她力气太大,殷不惑后仰了下,露出紧扣的衣领下,修长白皙的脖颈,只是,那脖颈上,瞬间浮出几道青筋。

温雪青倒吸一口气:“陛、陛下,没事吧?”

殷不惑自己按住面具,压抑着怒火:“滚出去。”

温雪青:“好。”

她立刻爬起来,跑了。

刚跑出元武殿,不一会儿,最卷的那批人已经到元武殿外,他们一见温雪青,难掩惊讶:“温侍笔不是被陛下罚去扫大殿了么?”

温雪青汗颜:“是啊,是啊,今天来见陛下,求陛下网开一面。”

不然没法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

众人顿时觉得,这温侍笔太过大胆,竟也不怕惹陛下杀心。

然而,温雪青立刻改口:“不过我想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能让陛下网开一面,所以我决定继续回去扫大殿。”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殷不惑沉沉的声音:“进来。”

温雪青:造孽啊。

她垂着脑袋,跟着众人进元武殿。

还好,魔尊好像惦记她助眠有功,没打算这时候算账。

温雪青正松口气,殷不惑身边,那何侍从故意道:“温侍笔?你不是在扫大殿么?”

温雪青出列,正措辞呢,殷不惑声音低低的:“我准她回来的。”

何侍从一愣,忙说:“是奴没有留心,请陛下恕罪。”

看不见殷不惑的表情,不过,他抬了下手,示意她退回去。

温雪青感动。

原来魔尊心胸宽广,面具盖面也不生气,是她误会他了。

温雪青回归自己的站位后,大脑又开始放空。

不过,今日却不像往常,那么容易犯困。

她正在自查体内筋脉,突的,何侍从提到她:“既温侍笔有惊天口才,能气到仙界诸位,想必点子也多,对重川之事,也颇有见解。”

众人朝她瞧过来。

温雪青轻抓抓脸颊。

张侍从给她挤挤眼,提醒她可以说,她是侍笔,没必要为此发表见解。

这是个好主意。温雪青正要推脱,殷不惑突的出声:“温侍笔,你说。”

无法,魔尊都指名了。

她搜刮脑海里,关于重川的东西,组织一箩筐话,刚要开始一些正确的废话发言前,殷不惑又说:“若有废话,便记下来,抄一百遍。”

温雪青:“……”

什么心胸宽广,搁这等她呢!

没办法,那就只能动用咸鱼之道了。

她磨磨牙,开口:“重川的事,不如不治。”

殷不惑见识过她这张嘴,瞎扯起来,没完没了,他懒得听了,才会补上后面那句,让她少说废话。

当然,他也以为,自己不会从她那听到好的建议,如此懒惰之人,能有什么高明见解。

直到她说出这个办法。

殷不惑盯着她:“为何不治?”

温雪青:“重川帝君已逝,此时重川一致对外,如果,魔界拉着仙界,彼此放任重川,过一段时间,会出现裂缝。”

其实,重川内部一直不太安稳,以前有重川帝君在还好,现在帝君殉天,各路牛鬼蛇神开始舞。

殿内有人小声讨论。

不是没人想过这个法子,依据目前重川的势力,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他们都知道,魔尊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最不能容忍疲懒,片刻也不行。

为防止自己惹魔尊厌恶,被踢出权利中心,想到这个法子的人,不约而同缄口不言,宁愿不说。

直到温雪青点出来。

他们还在疑虑,魔尊会怎么动怒,温雪青会如何被训斥,但是,令他们惊讶的是,殷不惑沉吟片刻,竟叫住另外二人:“柴炽,杜平,你们怎么看?”

既有商议的意图,就是温雪青的提议,被接纳了。

有了温雪青这块问路石,两位长老放心说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说得比温雪青委婉,意思是一样的。

须臾,殷不惑道:“准了,那就用这个法子。”

霎时,众人看向温雪青时,充满敬佩。

就是那一贯最看不起她的柳、何侍从,也不由重新打量她。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魔尊不能接受任何“无为”,就算比有为更有依据,如今由这温侍笔提,魔尊竟就接受了?

当真奇观也!

只温雪青满意地想,咸鱼真乃大道。

很快,她重新搬回西宫侍从所。

许多人脸色铁青,还有人猜疑,温雪青在提出“不治”的观点前,到底是怎么再度入陛下的眼的。

温雪青积极传授心得:“多拍马屁,陛下爱听。”

众人暗骂,此子心机叵测!

谁不知道魔尊陛下最讨厌这一套虚的,真这么做,他们就等着被逐出九明宫吧!

张侍从说:“是了,不管你是如何重获圣心,这是你的生存手段,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要保密。”

他又难掩得意:“我就说,你肯定能够回来的。”

温雪青叹气。

卧底难当。

更难的是,今日晚上,她在西宫刚准备睡觉,又被殷不惑提到东宫。

她竟然还要睁着眼睛,陪魔尊处理文书,看到子时,才能睡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亥时过了三刻,温雪青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殷不惑,还在处理事务。

魔气和夜晚的双重加持,她实在没忍住先睡着。

而等到过子时,暗域展开后,殷不惑才发现,温雪青竟早早闭眼,不省人事。

他看着白茫茫的四周,沉默了会儿。

自己不像前几日,能立时睡去。

殷不惑:“温侍笔。”

温雪青没动静。

他走近蜷在地上睡觉的温雪青,蹲下,手手掌推她肩膀,忽的,温雪青转了个身,双手抱住他的手臂。

将他用力一拉。

刹那,殷不惑忍不住低头。

他看到,她脸颊上,细细的白色绒毛。

鬼使神差般,殷不惑伸出手,捏了一下。

果然,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