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回了趟家,打乱了纪渺的安排,只好又在酒店多住了一天。

坐在电脑前大半天,纪渺却根本沉不下心工作。

虽然已经从原来的律所离职,但手里有两个案子依然是她在跟进。

发了很久的呆,鬼使神差地,她打开搜索软件,输入“XX集团”几个字,页面上出现不少相关新闻。

把几个游览量高的新闻和帖子看了一遍,以纪渺抓重点的能力,结合陆宇飞的讲述,对当年的事很快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虽然直到XX集团倒台,也从没出现过“星河”或者“陈正”的影子,但纪渺还是从其中发现了端倪。

电脑上一行行冷冰冰的文字,背后蕴含着的是无法想象的博弈。

纪渺的脑子里突然浮现那张清冷淡漠的脸,在酒吧五光十色的灯光中看着她,全然不在意灌进嘴里的是酒还是毒……

纪渺揉摁着太阳穴,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东西,冲击有点大,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暂时将她从疲累中解脱出来。

但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人,纪渺的脑袋更疼了。

她忍着直接关上门的冲动,也懒得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房间号,倚在门口耐着性子问:“有事?”

陈正举了下手里的保温盒,温声说:“芸姨让我带给你。”

纪渺瞥了眼保温盒,面色冷淡,“我不喜欢喝粥。”

“不是粥,”陈正不太明显地勾了下嘴角,“是双皮奶。”

纪渺把人让进屋,将保温盒随手放在桌上。

她没那个闲情逸致和他周璇,于是直白地问:“除了替芸姨送东西,还有其他事吗?”

陈正没说话,目光一寸寸划过房间,最后才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纪渺刚才准备洗澡,已经卸了妆,一头漂亮的长卷发盘在脑后。鬓角留了几缕小碎发,小脸白净软糯。

看着他时眉心微微蹙起,显得很不耐烦。

“满记新开张,听说人很多,”他看着她淡淡地问,“排到了吗?”

“我没去吃甜品,”纪渺直截了当地说,“约了陆宇飞。”

说完,她抬了点下巴,目光直视他,“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知道她什么时候的航班回国,住在哪个酒店哪个房间,知道她急需一份律所的工作。

陈正没接话,也没为自己辩解。

沉默许久,纪渺像是妥协般问道:“陈正,你还想知道什么?”

陈正抬眸看着纪渺,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想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纪渺揣测着陈正的来意,抬脚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还是想知道我男朋友的事?”

在纪渺的不断靠近中,陈正眸光微动,呼吸突然变重。

纪渺笑了。

“这么好奇啊?”纪渺眸光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你想知道关于哪方面的?我们怎么认识并相爱的,还是……”

纪渺勾着眼尾,一脸暧昧地问:“我们上床的细节?”

陈正:“……”

“你想知道吗?”纪渺用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正,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你只要问,我就告诉你。”

陈正抿着淡色的簿唇,面无表情地看着纪渺。

只有纪渺能分辨出,陈正的面无表情里所蕴藏的真实内心。

他虽然一句话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甚至比起七年前更冷,浑身的冷意能将人冻住。但那双浅色瞳仁,泄露了他所有情绪。

震惊、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纪渺绝对不怀疑,他垂在身侧的那双手,有多想握住自己纤细的脖颈,然后一点点收紧……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纪渺率先抽离。

她不再管陈正,拿着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出来,陈正果然还在。

纪渺坐在书桌前擦头发,看了眼时间,小脾气上来,也不和他虚情假意,口气生冷地问:“很晚了,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陈正莫不做声地走到纪渺身后,从她手里拿走浴巾。像过去一样温柔细致地帮她擦头发。

纪渺懒得较劲,随他去。

她甚至闭上眼睛,享受着头皮时而被轻扯的酥痒……

随着陈正手上的力道,纪渺一点点仰起头。她蓦地睁开眼睛,和陈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撞在一起。

纪渺看进陈正眼睛里,在颠倒的视线中,表情认真地问他:“陈正,你想要我吗?”

陈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根本不明白纪渺在说什么。

纪渺好心地解释:“你要抱我、亲我和我上床吗?”

“你要吗?”纪渺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发间的力道一点点褪去。

纪渺转过身,目光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神色平静。

“陆宇飞说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有自己的律所,有钱,有名望。但他说你还想要我。”

纪渺站起身,从陈正手里拿走浴巾扔在一边。

她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他西服领口处,气息微喘,“陈正,只要你说你想要,我现在就给你。”

陈正垂眸,黑色西服上的手背,白皙粉润。

纪渺手腕生得细巧,而那片凸出的腕骨上,曾经留下过自己细细密密的牙印……

陈正一直没回应,纪渺看上去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你嫌我脏啊?”

在陈正抬眸看向自己时,又勾唇笑起来,“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顶奢领带被手指一点点勾出来,再蛇似地被她一圈圈缠在手腕上。

白黑明晰得晃眼。

一拉一扯,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漂亮的唇一张一合,贝齿抵着牙关,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说出那三个英文单词。

“OneNightSex……”纪渺提醒他,“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陈正任凭她把自己拽得低下头,两人的呼吸顷刻间交错纠缠,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清新的沐浴乳香气。

他终于动了动唇角,声音没什么温度地问她:“不在乎你男朋友吗?”

纪渺不但没生气,眉眼反而弯成好看的弧度,用迷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这七年来,我什么时候会想起你吗?”

纪渺的话令陈正浑身一震,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怔楞地看着她。

但在他眼里露出情绪前,纪渺踮起脚侧过脸,嘴巴贴在陈正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想、要、的、时、候。”

“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我承认,和你做很舒服,”温热的气息吹进一丝不苟的西服领口,手指在那颗浅淡的小痣来回摩挲,“要不要做,陈正?”

纪渺退开一点,当着陈正的面,将自己身上的小吊带脱下。

一头瀑布似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在肩上,发梢卷曲,垂落在腰间。

岁月舍不得伤害纪渺,澳洲的阳光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她依然美好得令人忍不住喟叹。

当这副令他曾经无数次沉沦的身体,贴向他西服衣襟时,陈正缓缓闭上眼睛,眼睫止不住地发颤。

纪渺仰头,看着他缓慢滚动的喉结,感受着他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

他什么也没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但纪渺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压抑和挣扎。

还有痛苦。

在陈正离开,门被关上的下一秒,纪渺脸色瞬间沉下去,浑身虚脱般跌坐在床沿。

纪渺突然就感到一阵烦躁。

回国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她和陈正之间势必会有接触。

她以为过了七年,就算不能心平气和,他们也能将鲜血淋漓的过去扒出来,挖骨疗伤,好好做个了断。

但他……

纪渺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很小的缝隙,看向酒店门口停着的某辆车。

她在这家酒店住了多久,这辆车便停了多久。

*

第二天纪渺正式搬去了陆宇飞的房子。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搬家,纪渺晚上请了陆宇飞和齐愿过来暖房。

食材是齐愿准备的,酒是陆宇飞带来的,纪渺负责买一个漂亮的火锅和碗碟。

纪渺和齐愿曾经在同一家律所工作,一来二去,齐愿和陆宇飞也相熟起来。

三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齐愿不怎么能吃辣,筷子动得很少,边吃边和他们聊天。

得知纪渺明天就入职星河,齐愿把自己这儿听说的有关星河的事,大致和纪渺讲了讲。

“星河那几位独立律师,实力都挺强的,那位江律师也不错。其实你跟谁都能学到不少东西,当然了……”齐愿眼里冒光,“陈正陈律师绝对是最棒的一个,别说跟他三个月,就是三天也很让人羡慕了。”

陆宇飞在旁边翻着白眼“切”了一声。

齐愿没察觉到陆宇飞的嗤之以鼻,很有兴致地和纪渺聊起这些年陈正的经历。

齐愿说的很多事,纪渺已经从网上了解过。

“但凡你听说过的那些大企业,私底下都有和星河谈过合作,且都是冲着陈律师去的,”齐愿伸出根手指,往天花板指了指,“据说顾问费开的都是天价。”

陆宇飞冷哼一声。

“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齐愿终于发现了陆宇飞的异样,疑惑地看向他。

陆宇飞一脸鄙夷,“有钱了不起啊?”

齐愿“嗯?”了一声,感到更奇怪了,“你不也是有钱人吗?好端端地干嘛鄙视你自己?”

陆氏集团私下里被叫做陆氏帝国,足可以见陆家资产有多雄厚。

“哦,对了,”齐愿想到什么,“你们家不是也和星河合作过吗?”

陆家有自己的顾问团队,倒是没必要把这项业务外包出去,但之前陆沉手里有个跨国的并购案,找的陈正。

据说项目做得很漂亮,陈正分到的项目分成,说出来吓死人。

陆宇飞放下筷子,“啧”了一声。

“合着今天是‘陈正’吹捧大会是吧?你又不认识他,犯得着捧他臭脚吗?”

“人家可不需要吹捧,实力摆在那儿呢!”齐愿遗憾地说,“我就是想认识,也没地儿……”

三个人正吃着聊着,门铃突然响了一声。

陆宇飞这套房子是他妈怕他加班晚了,买了让他临时休息用的。谁知陆少爷别说加班了,就是正常的朝九晚五都做不到,每个月的全勤都被扣个精光。

这房子他没住过,也没带谁来过,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三个人面面相聚,齐愿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去开门。

“渺渺你还叫了其他朋友吗……”

陆宇飞和纪渺对视一眼,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去开门的齐愿去而复返。

她手里捧着束花,激动地冲餐桌旁的两个人说:“渺渺,你朋友好帅好帅好帅啊!”

纪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