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萧长宁缓缓瞪大眼。

沈玹的叙述里, 是一个她从未触及过的贫寒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寒门如蝼蚁,贫民似草芥,一个少年被阉割去势,成为深宫中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残疾囚徒,如此惨重的代价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的补偿……

二两银子,甚至还比不上她身边宫女的月钱。

“再说蒋射,青楼娼妓之子,即便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被继父卖入宫中换了酒钱的弃儿。”沈玹语气平静,可每一个字都恍若重锤落在萧长宁的心间。

萧长宁心中竟有些难受,细声道:“我……我先前并不知道这些。”

“臣并未责怪殿下,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同臣一样,不过是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沈玹嗤笑了声,换了个姿势,肃然道,“当然,不幸的遭遇并不能成为他们为非作歹的借口,包括臣所做的一切,臣并不为自己开脱辩驳。”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萧长宁红唇微启,半晌才问:“你为何要同本宫说这些?”

沈玹抬起斜飞的长眉,微扬起下颌道:“因为他们和殿下一样,不管身份高低贵贱如何,每一个在泥淖中努力活着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他刚沐浴完,衣襟松垮,稍一抬头,便会露出些许喉结的影子。

萧长宁恍惚了一瞬,片刻才将视线从沈玹脖颈处移开,温声道:“本宫明白了,只有接纳东厂的一切,本宫才能真正地与你们并肩站在一起。”

沈玹道:“这很难,毕竟东厂时刻与罪恶和危险相伴,殿下害怕吗?”

萧长宁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说:“本宫总算明白了,为何东厂的番子会如此死忠于你。有沈提督在,本宫不怕。”

沈玹嘴角不禁一扬,又很快压下。

他很想抱抱萧长宁,揉一揉她黑亮的头发。手指动了动,到底是忍住了。

萧长宁并未察觉他细微的神色变化。她此时满脑子都是沈玹,忍不住问道:“沈提督你呢?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沈玹怔愣了一瞬,而后平静道:“没甚好说的,臣自愿入的宫。”

“你撒谎。”萧长宁慧眼如炬,轻声道,“你身上那种浸透了血气的野性与强悍,若非经历过千锤百炼,是显露不出来的。”

说着,她又有些委屈道:“沈提督可知道,本宫嫁来东厂那日见到你,吓得魂儿都没了。”

沈玹淡然道:“臣自然知道,殿下不正是晕在臣的怀中么?”

萧长宁脸一热。

沈玹心中愉悦,面上不动声色且极其自然地说道:“时辰不早了,就寝罢。”

说罢,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山般笼罩着萧长宁。

接着,在萧长宁疑惑的目光中,沈玹缓缓张开双臂,如同在索取一个拥抱。

萧长宁脸红得更厉害了,心道:沈提督原来如此猴急的么?这么大喇喇地索求拥抱,未免不太合适罢?

不,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已经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