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现在在慌什么。

慌什么?

谁慌了啊!

将半醉半醒的某人送回家后,沈初蔓躺在酒店大床闭上眼,脑海里自动回放车里场景,连男人抬手勾挽她碎发的动作神态都历历在目,心跳不自觉加速快跳两拍。

时间已过晚上十一点半,她心烦意乱从被窝里坐起身,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点开对话框果断拉黑某人微信,再心满意足的躺回被子里。

果然少了男人,她的世界立刻和平无比。

双手合十平方胸.前,当沈初蔓准备听着清心咒入睡时,枕边手机忽地震动两下,是杨翔发来的消息。

也不知怎么,杨翔似乎对她今晚讲的故事格外好奇,连着发来三四追问:

【小翔翔:你那个朋友和他的青梅竹马有什么后续没?】

【小翔翔:还有还有,你朋友觉得这位青梅竹马帅吗,身材如何?】

【小翔翔:要不你介绍我俩认识一下呗,我帮你朋友把把关也行啊】

“......”

“没后续,事实证明男的十有八九都是神经病。”

沈初蔓打字选择无差别攻击,眯眼看着杨翔兴冲冲的异常语气,想起他好姐妹的身份,谨慎回答:“以及,那位是直男。”

【小翔翔:你说什么呢,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好吧,何况人家只做上面那个】

【沈初蔓:你今晚有点过于太八卦了,亲】

【小翔翔:我就是不理解,按照你所说的,你朋友明显对这位青梅竹马有意思,所以为什么不下手啊——是嫌这个男的不够帅?身材不行?还是性.功能障碍?】

为什么一直没下手?

长相么,徐榄无疑是符合沈初蔓各年龄段审美的,否则她也不会自小跟在男人身后喊哥哥;

身材么,虽然没看过徐榄脱衣服,但晚上刚搂过男人腰腹、分秒之间感受过他肌肉的沈初蔓表示,徐榄这厮绝对有常年健身。

至于性.功能障碍——

不是,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啊?!

紧急刹车发撒思绪,沈初蔓侧身用力打字,屏幕倒影她此刻略显咬牙切齿的表情:“什么叫‘为什么一直不下手’,对方是她哥哥——”

——“我只是做了身为哥哥的分内之事,也有错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以及我二十年前喊‘哥哥’,也不能代表现在还拿你当哥哥啊——徐榄,你是不是又耍我玩呢?”

——“我真的不懂,才请教你。”

——“所以呢,你真的能分得清吗。”

“......”

几天前的对话倏地在耳边响起,沈初蔓愣愣看着对话框她打下的“哥哥”,最终还是删除,草草回了句“困,睡了”。

杨翔这时候又偏偏要做她肚子里的蛔虫,噼里啪啦地接连发来消息:“你这犹豫的也太可疑了。”

“觊觎人肉.体就上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再说了,说不定对方也对你有意思呢。”

-

忙于学业工作的沈初蔓这几年鲜少回家,这次回来发现父母年迈许多,白发藏掩不住,连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

心里愧疚,于是在见到黎冬手上病人送的平安袋后,沈初蔓决定她也要去寺庙为家人祈福。

那天在医院见过黎冬,沈初蔓忽地想起徐老爷子就在这家医院做的手术,目前已经修养过一段时间,听说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

徐老爷子和沈初蔓爷爷曾经是同部队的战友,有过过命交情,所以在沈爷爷过世后,徐老爷子始终将沈初蔓视为己出,对其他人都严苛要求的老爷子,唯独对沈初蔓宠爱有加。

于是买好水果和补品后,沈初蔓决定再去趟医院看徐老爷子。

特意换上清淡妆容和知性长裙,她满意地在镜子前打量今日一反往常的装扮,随后走到玄关处看着满柜子的鞋子,发现除却门口徐榄最新送的羊皮拖鞋,放眼望去全是细高跟。

沈初蔓喜欢高跟鞋的事,周围几乎人尽皆知。

唯独她一人知道的,是真正属于她的第一双高跟鞋,其实也是徐榄托人定做的。

十三岁年纪的她还是个矮小豆丁,机缘巧合下对高跟鞋沉迷不可自拔。

无奈市面上找不到合脚的高跟鞋,再加之小孩穿高跟太容易摔跤崴脚,父母家人反对下,沈初蔓当时只敢偷穿母亲不合脚的高跟鞋,怕摔还用塑料胶带绑住脚背。

那段时间,沈初蔓几次偷穿高跟鞋出门玩,回回都被祁夏璟冷嘲热讽小孩装熟,气的沈初蔓拒绝再见他,连带着他的好兄弟徐榄也一同连坐。

一周后,数次按门铃被驱逐在外的男孩从后院栅栏翻进花园,在露天阳台轻敲玻璃门,不顾沈初蔓冷言冷语,进屋后,弯眉笑着将手里的鞋盒打开。

那是一双大小正符合她鞋码、鞋跟仅3cm快称不上高跟的尖头水晶高跟鞋。

那天下午,大概是沈初蔓第一次觉得徐榄好看到让她目不转睛。

午后阳光正好,空旷别墅里,男生半跪在她面前,动作生疏而轻柔地托起她脚踝,慢慢穿上高跟鞋。

少年抬眸看着气鼓鼓的她,眼底笑意温和,声线清润:“果然,公主就该是穿高跟鞋的。”

时至今日,沈初蔓仍记得那天下午的徐榄唇边漾着微微笑意,在暖阳倾落下几度晃眼。

“.......”

徐榄这家伙,小小年纪撩人就这么轻车熟路的么。

不由回忆起那晚男人在车里撩她头发的场景,沈初蔓嘴里嘟囔一声,心里默默给徐榄打上“轻浮”标签,心情不甚美妙的开车去医院。

“......人啊都是越躺越废,我这身体原本没事的,再这么躺几天,老头子的骨架子都要在床上散掉咯。”

部队出身的老爷子不肯服老,自从沈初蔓进病房后,就一直絮絮叨叨着要出院。

“爷爷还是要听医生的,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沈初蔓坐在床边、忙着和水果刀与苹果作斗争,说话时就听病房门被推开,手上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就正对上徐榄慢悠悠的目光。

面带微笑的男人穿上白大褂,肩宽腰窄长腿笔直,颇有有几分和善纯良的良医味道。

只是他含笑打量她切水果的眼神太直白,末了又勾唇轻笑,沈初蔓瞬间就看懂男人是在嘲笑她的笨拙。

不服气地鼻尖轻哼出声,沈初蔓不理人,低头继续削苹果,听徐老爷子照例训斥徐榄几句后,忽地话题一转看向她:“蔓蔓啊,这么久没回国,找男朋友了吗?”

“没呢,忙着赚钱都来不及,”沈初蔓随口应答,见黎冬进来查房便笑着朝她打招呼,继续道,“爷爷别催啦,这不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么。”

“怎么就没合适的人了?”徐老爷子难得驳斥她的话,嫌弃地斜了旁边不争气的孙子一眼,“面前这个臭小子不行?好歹知根知底的。”

“而且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还有爷爷给你撑腰,要是这臭小子敢对你不好——”

“爷爷,您歇会吧。”

靠墙始终沉默的徐榄终于开口,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弯腰要去拿沈初蔓手里的水果刀:“您再说,小七要被吓跑了。”

磁性低音环绕耳边,热气滚落颈侧,沈初蔓手上动作滞顿,侧身有意要和徐榄唱反调:

“那爷爷您得先问问,某人到底是不是单身。”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某人前几天还要去相亲呢。

“......”

问话时,沈初蔓不动声色地悄悄用余光看人,分明再简单不过的提问,徐榄愣是几秒后才憋出一句:“......是单身。”

单身就单身,有对象就直说,反应慢半拍是怎么回事。

不大满意某人反应,沈初蔓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不再做任何反应。

病房内一时肉眼可见的冷淡,徐榄老爷子骂了徐榄几句,又将火力转移到黎冬身上,冷言冷语听的沈初蔓几次想要打断。

好在黎冬早不像以前任人搓扁揉圆,全程不卑不亢回应,离开后,连徐老爷子都意味不明地评价一句“这丫头居然还是快硬骨头。”

担心闺蜜心里委屈,沈初蔓见人离病房后连忙追出去,安慰的话没说几句,黎冬便偏头朝她身后看去,轻声示意有人找。

“徐榄好像有事找你。”

“......”

目送黎冬背影消失在拐角,沈初蔓才慢吞吞地转身对上徐榄注视——这是那晚过后,两人第一次私下独处。

男人深邃专注的眼神像是能探知心事,沈初蔓没了病房里的气势,清清嗓子,扬眉别扭道:“找我有事?”

“这两天为什么躲着我。”

徐榄垂眸在她鞋面扫过,双手插兜迈着长腿走近,身高体型差自带压迫感,笑容嗓音仍是温润:“是我那天喝酒,不小心吐在你身上了?”

“......”

沈初蔓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面前这人是真当她没喝过酒么。

徐榄那天顶多是微醺之上大醉未满,走路都不怎么晃的人,甚至还能分神调侃她,怎么可能记不起自己没吐。

现在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想要套她话罢了。

正要戳破对方用意,沈初蔓就见徐榄先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拿出创口贴,温声道:“你脚后跟出血了。”

沈初蔓低头,看她为了见老爷子特意换上的新皮鞋,后知后觉她右脚脚后跟已经被磨破皮,此时正微微渗出血迹。

新鞋不少都要打脚一阵,她正要随口说没事,徐榄却伸出指尖轻触在伤口附近,比起可忽略不计的刺痛,男人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反倒让沈初蔓惊呼出声。

“你干嘛?!”

“伤口不疼?”徐榄反问,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抬脚。”

沈初蔓闻言抿唇,看着徐榄面不改色地托起她脚踝、让她踩在他腿上,又手法熟练地贴好创口贴,整套流程轻车熟路,给人感觉面前这人绝不会是第一次这样照顾女生。

她转念想起几次见徐榄和其他女性医生护士说话,男人向来总是笑眯眯的模样。

和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祁夏璟不同,徐榄不常被人奉若神明捧在神坛,却显而易见是更好的接近对象,以前读书时,沈初蔓就没少见女生和他表白。

当然,这家伙每次都能圆滑而不伤感情的拒绝,一看就是对付女生极有经验。

关于这点,沈初蔓在那晚车内被撩过头发后,深有体会。

静静望着徐榄耐心帮她穿好鞋,沈初蔓回想着眼前这人没少掺和过问她的感情生活,她却对此丝毫不知,忽地觉得很不公平,于是问道:“徐榄。”

“你刚才和爷爷说你没有女朋友,真的假的啊。”

见男人肉眼可见的动作停僵,她立即补充道:“别多想好吧,你要是有女朋友,我们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啊,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徐榄起身笑容淡淡,朝沈初蔓伸手将另外几个创口贴放在她掌心:“至于是不是单身,全看你说了算。”

沈初蔓:“......”

听男人又开始云里雾里说着故弄玄虚的话,沈初蔓不想回应转身欲走,却又被对方环住手腕,轻而易举拉回身边。

“我那天,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低沉嗓音身后响起,男人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低落:“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沈初蔓听他真心实意道歉,一时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仔细想想,徐榄那晚到底做了什么越线的事情,怎么想答案都是没有。

现在的尴尬气氛,反倒更像是她被戳破心事,不知自处才强行制造而成。

沉默抿唇,沈初蔓转身,垂眸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腕骨,有意转换话题:“你知道我拉黑你了?”

那晚她虽然意气用事把人拉黑,但第二天清晨睡醒后又默默放出来——按理说,只有短短一晚上时间,徐榄又喝了酒,不应该发现自己被拉黑的事情。

“嗯。”

或许是她心里作用,沈初蔓总觉得男人说话时,拇指几次有意无意轻轻抚蹭过她内侧腕骨,动作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缱绻。

“那天睡前想给你发晚安,”两人距离不过半步远,徐榄垂眸沉沉看着她,低声道,“发现被你拉黑了。”

“......我那天晚上是手滑,第二天就把你放出来了。”

听男人语气可怜巴巴,沈初蔓竟然心生怜意,忍不住反问道:“再说了,你为什么就不知道第二天再发一条?”

“因为害怕被拒绝,更害怕被讨厌。”

“小七,我好像拿不准该和你保持多远距离了,”徐榄自然垂放的手抬起,停在沈初蔓鬓角旁,指尖将要碰到她发丝时又停住,声线低沉柔和,“所以这两天我总在想,”

“对你,我还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