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哥!”

任思安瞳孔骤缩,就要去触碰任思危的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任思危却是知道这是会传染的,忍着剧痛喝住弟弟:“别过来!”

任思安:“哥!”

任思危朝他摇摇头,再次看向方建元。

到了这时候,任思危的背脊还是笔挺的,他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就放下了,仿佛手上的恐怖模样并未影响到他。

“方总,这就是你过来给我父亲贺寿的方式吗?”任思危身姿清瘦,手上可怖的伤口还在扩大,但他看着方建元的目光却很平静,不带恐惧和愤怒。

任思危毫无起伏的声音也让任思安找回理智,他冲到任思危身旁,双手插进口袋里,对方建元怒目而视。

面对任思危的诘问,方建元大方承认,“不知这份大礼,任大少爷可否收得下?”

尽管在场的人已经猜测到任思危的手是方建元搞的鬼,可是听方建元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在听到方建元承认的那一刻,前一秒钟还围在任家兄弟周围的人,纷纷往外退了几步,不敢靠近任家兄弟和方建元。

同时,在场的人也明白了,方建元不仅同任家撕破脸,还要继续拿任家兄弟立威!

之前方建元针对任家,让任家老爷子变成疯子不过是众人合理的猜测,虽然基本确定是真事,但到底没人看到,也没证据不是?

可是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方建元竟然悄无声息地让任思危的一只手腐坏。

这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能力吗?

方建元这是在报复任家,却也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把皮绷紧一点,看看谁才是惹不得的人。

任家不是第一次被方建元当杀鸡儆猴的鸡了,在方建元眼里,既然这只鸡爱扑腾,不过是抓过来再杀一次罢了。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沉重极了。

所有人看着方建元,大气不敢喘一个。有些大胆的,将目光落在任思危的手上,看到那只被侵蚀得越来越严重的后,不由得“嘶”了一声,也不知道任思危是怎么忍下来的,竟然也不喊疼,还能挺直背脊同方建元对峙。

有这意志力,若是不得罪方建元,何愁不成功?

其他人对任思危是什么看法方建元不管,他却是最看不惯任家这样的傲骨的。

越看不惯,便越想将这一家子的傲骨都剔下来,狠狠地折断。

“齐老板呢?他没来吗?”方建元拨动着手上的核桃串,挑动嘴角说道。

他倒要看看,齐越要怎么拯救任思危这只已经腐烂的手!

方建元正目光阴鸷地等着任思危那只手被蛊虫腐蚀殆尽,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女人忽然闯入方建元的视野。

只见她径直走向任思危,同任思危点点头,淡然道:“齐老板还在和老爷子下棋,他让我先把这个交给你。”

过来找任思危的自然苗云,不过并不是齐越让她把东西交给任思危,而是她主动过来借着齐越的名头把东西给任思危。

她给任思危的东西,正好可以解任思危手上的蛊毒。

苗云并不喜欢这般热闹的场景,从进到宴会厅开始,她就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待着。

方建元一进入宴会厅,苗云马上就注意到他了,因为苗云在方建元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刚开始,苗云只是静静观察方建元,他不认为方建元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巫蛊之术害人。

苗云到底是低估了方建元,完全没想到他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对任思危动手。

蛊虫一出现,苗云便判断出方建元用的是什么蛊——食尸蛊。

顾名思义,食尸蛊就是用死人的腐肉喂养出来的蛊虫。它们以腐尸为食,活人的血肉对它们而言更是极致的美味。

一旦食尸蛊沾染到活人,它们便会不知饥饱地一直进食。直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啃成一副骨架才罢休。

而且食尸蛊还有一个特点——不怕灵气。灵气反而能激发出食尸蛊的凶性,让它们啃食血肉的速度加快。

任思危身上应该有齐越给他们的护身符之类的保护法器,这类保护法器不仅不能预防和除去食尸蛊,反而会让它们变本加厉。

一察觉到方建元使用的是食尸蛊,苗云的眉头便紧紧皱起,心下已经肯定方建元就是伪宗的人了。

只有伪宗的人,才会使用如此令人作呕的蛊虫。

苗云眸光中闪过厌恶之色,起身走向任思危时,便掩藏起所有的情绪,只把自己当成齐越的助理,以齐越的身份向任思危送去食尸蛊的解药。

苗云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

“帮我谢谢齐老板。”任思危接过苗云递过来的白色瓷瓶,并不怀疑苗云的话。

苗云是齐越带过来的人,或许齐越早已预料到方建元会对他们出手,所以才会将解药放在苗云的手里。

任家兄弟无比信任齐越,并未怀疑苗云拿过来的药是否存在问题,也不用苗云解说怎么用瓷瓶里的东西,任思安从任思危手中拿过瓷瓶,打开瓶盖。

瓷瓶的瓶盖一打开,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便从瓷瓶里溢出,勾缠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

方建元脸上的笑意却在闻到这股香味后,如冰块一般凝住,而后死死地盯着任思安手上的那个瓷瓶,眼中涌动着狠厉阴鸷之色。

方建元双手负在身后,悄然捏爆一颗手串上的核桃,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粉末从核桃倾倒而出。

众人的注意力被香味吸引,并未发现方建元的小动作。

只有苗云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看向方建元,眉头微蹙。

方建元他到底要做什么?

从苗云过来,到方建元捏碎核桃,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思安也不知道。

他打开瓷瓶后,就让任思危抬起手,他把瓷瓶倾斜,将瓷瓶中的药粉倒在任思危被腐蚀得白骨狰狞的手上。

药粉呈现出翠绿的颜色,味道清淡雅致。任谁看来,这样的药粉应该是一种药效比较缓和的药粉,可当药粉洒落在任思危手上时,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就像烧得通红的铁板上倒了一瓢水,浓浓的雾气升腾而起,将任思危整个人笼罩在雾气之中。

之前就算手被食尸蛊硬生生啃食露出白骨,任思危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没发出一点儿呻/吟,可这会儿,碧绿色的药粉洒在任思危手上后,比之前百倍千倍的疼痛从手上传来。

任思危终是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道痛苦的吼声,整个人摇摇晃晃,若不是任思安及时搀扶住他,任思危很有可能直接趴倒在地。

任思安紧紧地扶住任思危,支撑着他站着。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任思危的西装竟然已经被汗水浸湿。

雾气腾腾,众人看不清任思危手上的情况,只能从对方不时发出的粗喘判断他此刻应该是非常痛苦的。

疼痛占据任思危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他却咬牙拼命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碧绿色的药粉洒在他手上的腐肉上时,明显可以看出药粉马上同他手上的血液结合,化作浓稠的药膏。药膏如潮水一样,朝他的整只手漫去,那些细小到肉眼看不见的蛊虫瞬间被药膏吞没,如遇到火焰一般,炙烤成焦炭。

药膏的颜色越来越黑,代表着越多啃食血肉的食尸蛊被药膏吞噬。

撒药粉就像是伤口上酒精,刚开始疼得厉害,但熬过最疼的那一瞬间,之后的疼痛便会逐渐减弱。

任思危确实感觉好多了。

到了这会儿,任思危才分得出心神同苗云道谢:“帮我谢谢齐老板。”

苗云淡淡地点点头,下一秒,鼻尖却微微耸动了一下,她闻到了一股腐尸的味道。

腐尸?!

意识到这个味道的来源,苗云瞳孔一缩,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任思危的手上。

碧绿色药粉确实遏制住了食尸蛊啃食的速度,此刻任思危手上覆盖着一层像痂一样的物质,是药粉灼烧食尸蛊后留下的痕迹。按照常理而言,被药粉灼烧后的食尸蛊已经死亡,可是当苗云的目光定格在任思危手上时,却悚然发现那黑痂里竟然有东西在蠕动!

食尸蛊细小,肉眼不可见。

但黑痂里蠕动的东西可一点儿都不小,从起伏的状态来看,和蛆虫差不多。

此刻这些东西还在黑痂之下,却也能看出来,它们即将突破黑痂,从药粉之下爬出来。

再加上空气中隐隐浮动的腐尸臭味,苗云心中有了猜测。

她上了方建元的当了!

方建元洒在任思危身上的确实是食尸蛊,但又不是简单的食尸蛊,而是即将突破为食人蛊的食尸蛊。

食尸蛊以腐尸为食,养成之后,长期喂以活人血肉,便有可能变异为食人。

食尸蛊、食人蛊,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却是两种不同的蛊虫。

前者啃食血肉,后者虽也啃食血肉,但也能吞食灵魂。不仅如此,能消灭食尸蛊的药粉,对食人蛊已经毫无作用。而且,至今巫蛊界,没人研究出对付食尸蛊的药物。

然而要把食尸蛊养成食人蛊,又岂是简单地喂养活人血肉那么简单。食尸蛊也需要一个“涅槃重生”的机会,死而复生,从食尸蛊重生为食人蛊。

在这个过程中,食尸蛊很可能千不存一。但只要活下来一只,就是质的飞跃。

方建元今晚不仅仅是立威来的,还想借齐越之手,创造一个让食尸蛊“涅槃重生”的机会。

显然,他成功了。

在苗云的药粉洒下后,他也释放出随身携带的尸粉。

药粉制造“涅槃”的环境,尸粉增强食尸蛊的能量,让它们得以撑过变异前最难熬的阶段。

苗云之前并未想到这一点,是因为她也只听说过食人蛊的名头,并未见过真正的食人蛊,也听说帮食尸蛊熬过最后一关的尸粉已经失传。

这才上了方建元的当。

苗云思忖间,被埋在黑痂之下的食人蛊已经破开黑痂,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通体黑色的蛊虫,看起来和蛆虫差不多的模样,但只要它张开嘴,嘴里是好几排密密麻麻的锋锐牙齿,一口可以撕扯下比它身体大几百倍的血肉。

它进食的速度很快,一个成年人在它面前,不过几秒钟就能化作一具骨架。

显然,任思危就是这只食人蛊变异后,第一个“食物”。

看到食人蛊出现,方建元眼中染上疯狂的笑意,脸上的那道蜈蚣疤痕更像是活了一般,透着冰冷的寒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任思危和任家的其他人,都成了累累白骨。

国子监想踩着他上位,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食人蛊是方建元养出来的,自然听从他的指挥,他这会儿倒不会让任思危成为白骨,他还想慢慢折磨任家人,让他们亲眼看着任思危身上的血肉被一点一点地啃食。

方建元心念一动,食人蛊便在任思危的手上蠕动起来,慢吞吞地爬过黑痂,蠕动到任思安还完好无损的皮肤上。

今天暂时不要任思危的命,但是要他一条手臂作为警告一点都不过分。

“齐老板也不过如此。”方建元嘴角抽动,很是不屑地说道。

随着他的话落,趴在任思危手臂上的那只小虫子张开了嘴巴,眼看就要啃下任思危手臂上的肌肉,一根红色的舌头疾射而来,精准地卷住食人蛊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呱!”

安静的宴会厅里,响起一声突兀的蛙叫,带着满满的餍足感。

苗云见食人蛊已成,险些不顾暴露自己的身份,祭出蛊虫去对付那只食人蛊。她都把蛊虫拿出来了,可那根红色的舌头却快她一步,当着她的面卷走了食人蛊。

苗云的视线顺着舌头收回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吧台上蹲着一只魂体林蛙。

苗云盯着这只魂体林蛙看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事实——那只极难对付的食人蛊,进了这只魂体林蛙的肚子。

听它满足的叫声,食人蛊不仅没有对它产生任何影响,还成了它口中美味的食物。

事情发生不过瞬间,在普通人的视角里,只看到苗云的药粉止住了任思危手掌被腐蚀的势头,又听到方建元说了一句“齐老板也不过如此。”

大家以为方建元说完这句目中无人的话语后,会向任家兄弟发出大招,他们一边纠结要不要跑出去躲一躲还是留下来看热闹,一边盯着任家兄弟看。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也过去了。

任家兄弟一点事儿都没有,方建元的脸却黑了,也不再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而是死死盯着吧台的位置。

在大众眼中,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可方建元的目光却阴鸷得可怕,仿佛要将吧台盯出一个洞来。

魂体林蛙似乎感觉到方建元的目光,懒懒地朝他“呱呱”了几声,像是在嘲讽方建元的不自量力,而后转身跳着离开吧台。

方建元的目光几乎钉在魂体林蛙的身上。

苗云的视线也追随着它。

只见这只吃了食人蛊的魂体林蛙蹦蹦跳跳得上来楼梯,然后跳上一个人的肩膀,便乖乖地蹲在那人的肩膀上,还讨好地“呱”了一声。

这人正是齐越。

齐越肩膀上顶着魂体林蛙从楼梯上走下来,明明没有制造出什么声音,可是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却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齐越身材颀长,面上微微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可是在场的人看到他,却没由来地不敢开口,眼睛更是不禁追随他的身影,直到齐越在方建元身前站定。

方建元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齐越身上,他的目光阴冷地落在齐越肩膀上的那只林蛙身上。

作为食人蛊的主人,方建元和食人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食人蛊被魂体林蛙卷进肚子的瞬间,方建元便已经断了和食人蛊的所有联系。

一旦蛊虫和巫蛊师断了联系,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蛊虫被抢后,被人抹除和上一任主人的联系。除此之外,蛊虫死亡,和主人的联系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眼前的场景显然不符合第一种情况。

也就是说,这只魂体林蛙吃了方建元辛辛苦苦培育出来食人蛊,让其死亡。

方建元恨不得伸手撕碎齐越肩膀上的魂体林蛙,不过他尚且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也能从这只魂体林蛙上察觉到某种恐怖的气息,有些类似于蛊王。

方建元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贸然出手,并不是这只魂体林蛙的对手。

别看这只魂体林蛙看起来娇小可爱,但能一口吞了食人蛊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善茬?

很快,方建元便克制住自己胸中涌动的愤怒,将视线从魂体林蛙上转移,阴鸷毒辣的目光很快便落在齐越身上。

这还是方建元第一次见到齐越,对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方建元张口正想说话,蹲在齐越肩膀上的魂体林蛙又“呱呱”了起来。

齐越笑眯眯地充当魂体林蛙的翻译:“小六让我告诉你,你的蛊虫养殖技术还有待加强,它嫌你那只食人蛊味道不好。”

魂体林蛙:“呱呱呱!”

你的食人蛊是真的很难吃!

方建元:“……”

方建元的脸直接扭曲,最后的那一丝理智差点压抑不住他的冲动。

苗云就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声,不由心道:齐老板,你是懂杀人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