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孙蔷薇:“赵总管回头替我谢谢王爷。”

赵福点点头:“你家的事也别急,朱玉向来稳重,即使今儿没办好,回头得了空也会再去。”

孙蔷薇这几天睡的不踏实,如今不光脑袋痛,脚也不舒服,得了他这番话,饭后就放心地歇息去了。

然而脚上有水泡,直到金乌西坠也没能睡着。

躺着也难受,孙蔷薇起来看看脚像是要结痂了,就下地试试,顺便瞧瞧朱玉回来了没。

小厨房已点上蜡烛,厨子一个比一个忙,孙蔷薇便不急着找朱玉,去厨房给他们打下手。

这些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厨子先前有点轻视她——毛丫头一个懂什么啊。

孙蔷薇不藏私,赵总管很看中她,她也不拿乔,头上有伤还来帮忙,以至于不论厨房管事的,还是打下手洗菜的婆子,对她都多了一丝敬重,连连让她一旁歇着。

身为新人尚未站稳脚跟,孙蔷薇哪敢啊。瞧着灶眼全被用了,就看看能不能帮忙切姜剥蒜。

晚吃生姜赛砒/霜,蒜味重,即使刷了牙漱了口也不舒服,这两样厨子都没用。然而葱已经准备好了。孙蔷薇无所事事,瞧见一块羊肉,表皮快被冰冷的风吹干了,“这个做什么?”

厨子李:“不做什么。王爷早上吃了羊肉馄饨,咱们怕他晚上不想吃羊肉,打算明儿再做。”

孙蔷薇怀疑她听错了。堂堂宁王还吃隔夜肉,“明日再做?“

厨子李点头:“不过也不一定。王爷不爱连吃重样的。”

“还是做馄饨吗?”

厨子李摇了摇头:“论做馄饨咱们都不如前门大街那个做了几十年馄饨的王老二。”

难怪宁王一大早跑去那儿吃馄饨。孙蔷薇又看一下那羊肉,不论烤还是做菜宁王一顿都吃不完。原身记忆中这年月还没有带褶的包子,“王爷吃不吃带馅的炊饼?”

“吃的。”厨子李点头。

孙蔷薇:“回头给我留一半,剁成馅料,明儿一早给王爷做炊饼。”

厨子李摇了摇头:“怕是不行的。剁肉馅的声太大,会搅着王爷习武看书。”

孙蔷薇想说他还习武看书呢。忽然想起他是太子一手带大的,哪怕太子不是真心待他,做做样子也不会由着他变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那我这就做吧。馅料拌好用纱布包裹起来,然后放在橱柜里。”孙蔷薇说着就去洗手切羊肉准备肉馅。

她现在这个身体虽然不擅刀工,像蓑衣黄瓜肯定不行,但剁肉馅无碍。厨子李他们还没准好好晚膳,孙蔷薇就把馅料准备好了。

调制馅料的时候也没避开他们,反倒让厨子李他们深感羞愧,不好一直盯着她。

孙蔷薇把柜子锁好,晚饭也送到主院。过一会儿饭菜没被退回来,厨子李他们就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一顿可口的晚饭。跟孙蔷薇早几天的待遇比起来堪称丰盛。

孙蔷薇不禁庆幸她死皮赖脸进了王府。要是搁外面,顿顿需要她亲自做不说,吃的不踏实,还得算计着银钱。哪像在这儿,吃住不要钱,工作也比上辈子轻松多了。

只是有点不自由。

不过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孙蔷薇这边刚吃好,朱玉过来了。

随他到院里看到板车上的东西,是又惊又喜:“我家那些东西没被他们弄去?”

朱玉拱手道:“抱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被他们抢去了。说是他们置办的。这些是姑娘房里的东西和他们不稀罕的。”

“书吗?”

朱玉打开罩在板车上的布让她自个看:“下午就拉回来了。那时候孙姑娘还在歇息。我不知道有没有少什么,要是少了还请姑娘见谅。”

“没事,有就好。”孙蔷薇不介意,跟出去被逼嫁个糟老头比这些算不得什么,“宅子怎么说?”

朱玉:“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出意外几日便会有消息。”

孙蔷薇:“谢大人。大人用饭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

“也给我做点。”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朱玉的话,朱玉借着淡淡的烛光看过去,“流霞?”

流霞走近,孙蔷薇看清楚她的容貌,瓜子脸,柳叶眉,端的是温柔可人。

又见她身着缎衣,外罩桃红色花草纹褙子,头戴金钗,亭亭玉立,跟大家小姐似的,一时弄不清她是何方神圣。

“这位……?”孙蔷薇看向朱玉。

朱玉:“王爷身边伺候的流霞。还没吃吗?”

“吃了一点,不过一想到孙姑娘做的芙蓉鸡片和三不沾就吃不下去了。孙姑娘,既有空也给我做点尝尝。”

语气没问题,说话时还带着笑脸,可孙蔷薇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藏着三杆枪五根棒似的:“芙蓉鸡片需要鸡肉,厨房没了。”

“三不沾呢?听说只需要蛋黄和绿豆面粉。”流霞不待她开口:“还是孙姑娘瞧不起我,我不配吃啊?”

孙蔷薇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她多心——来者不善。

朱玉也听出来了:“孙姑娘累了一天,该歇息了。实在想吃明儿再说。”

流霞眼波流转,似笑非笑:“这就心疼上了啊?”

心疼你妈!

这丫的脑子有病吧。

孙蔷薇搁心里破口大骂。

朱玉赶紧说:“别胡说!”

“这就急了啊?开个玩笑罢了。”

孙蔷薇心说去你妈的罢了,不是地方不对时机不对,老娘非撕烂你的嘴。

甭说古代女子注重名节,就是她在现代也没一上来就这么开玩笑的。

孙蔷薇压着怒火,笑眯眯说道:“姐姐说笑了。朱大人是替姐姐着急。姐姐这般口无遮拦的惯了,要是叫外头人听来去,还以为咱们府里没规矩呢。”

“你——”流霞停顿一下,想到什么,不怒反笑:“是挺没规矩的。丫鬟不是丫鬟,主子又不是主子,也不知怎么就住了正房。”

孙蔷薇握紧拳头,暗暗提醒自己初来乍到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打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纳闷。流霞姐姐想必知道我生于市井长于市井,不像姐姐早早进了王府当差,规矩礼仪跟大家小姐一样,不如姐姐告诉我为什么。”

流霞噎的说不出话。

不然难道要说赵总管的主意。那个老东西以前可是东宫太子跟前的人。谁敢得罪他!

朱玉想笑。

流霞真以为孙蔷薇跟府里的小丫头一样,任由她拿捏不成。

人家可是连死都不怕主儿。

朱玉:“流霞,不帮忙就让开。”不待她开口,叫几个围观的小子丫头过来把东西搬屋里去。

小子丫头磨磨蹭蹭,恨不得流霞跟孙蔷薇打上一架。朱玉大吼:“快点!”

流霞吓了一跳。

朱玉转向她:“还在这儿做什么?”

流霞气得甩一下手帕,扭身回隔壁主院。

孙蔷薇不禁问:“你就这么撵她走了没事吧?”

“没事。”朱玉不以为意,见她一脸担忧,稀奇地问:“你不担心自个?”

“我担心有什么用。也没招惹她她就这样,即使我低头服软,也会被当成心机深沉。结果再坏也是被撵出王府。而今没人盯着我,我还可以远走高飞。”

他可是有官职在身。跑了十有八九会被通缉。

朱玉听出她潜意思笑了:“我不归她管,俸禄也不归她发放,顶多给我几个白眼。”

孙蔷薇担心的不是流霞:“王爷呢?”

“王爷又不糊涂。”

孙蔷薇心说他也不傻,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大人刚才说流霞姐姐是王爷的人。”孙蔷薇盯着他,这下总该听出来了吧。

朱玉听出来了,哭笑不得:“她是王爷的丫鬟。”

“大丫鬟吗?”

朱玉点了点头:“不过仗着是贵妃娘娘派下来的,王爷不敢撵她出去。其实王爷怕的是撵走她一个娘娘送来一群,搞得王府乌烟瘴气的。”

小子丫头们不如朱玉官职在身,不敢编派流霞和主子们就一个劲点头。

孙蔷薇悬着的心还在悬着,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合适,可是为了安安稳稳活下去,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听说像王爷这般年纪都有侍寝女官?”

朱玉恍然大悟:“你是这个意思啊。懂得还挺多。”然后看到板车上的书籍,“忘了,话本里有写。虽然胡诌居多,但也有一两分真。”

“那是不是啊?”

朱玉:“是也不是。她和兰芷是娘娘送来的不假,不过王爷跟你话本里看到的那些公子王孙不一样。”

宁王也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还招惹了不少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偶尔一次听他二妹妹说起二皇兄秦王家的事,今儿你把我推下假山,明儿我把你绊进池塘,他就不敢了。端的怕这些女人疯起来连他也做了。

后来天天混进市井,今儿听说这家宠妾灭妻丢了爵,明儿又听说那家夫人把小妾的眼睛挖出来当弹珠,宁王吓得做了好些天噩梦。

梦魇过去没多久,他亲娘贵妃送来了流霞和兰芷。宁王不想弄出个庶长子来,回头王妃进门见着不喜,再悄无声息地给毒死了。他街上逛久了,天下也没有女子少出门的规矩,环肥燕瘦见多了,流霞和兰芷在他眼中跟那些陌路姑娘没两样。

皇帝瞧着儿子不开窍,去年又送来两个。

宁王怀疑他皇帝爹见不得他好,试图把他家弄得跟他二皇兄府里一样,成天乌烟瘴气的,就去找他爹理论。

腿快的奴才瞧着宁王怒气腾腾像是要烧了皇宫,赶忙给皇帝报信。

皇帝没皇后,后宫分位最高的是贵妃,而贵妃又是宁王的亲娘,皇帝就躲到她那儿去了。

老子是皇帝他都敢挤兑,宁王还怕贵妃娘娘吗。

小宁王懒得搭理糊涂爹和喜欢和稀泥的娘,扔下一沓话本吓得俩人瑟瑟发抖,潇洒而去。

人走后,俩人一人拿起一本,翻开一看险些晕过去——皇帝拿的上面画着女和女,贵妃拿的上面画着男和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