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祭台上,单独站着一个红色衣服的小人,姜沃画了个箭头指出去,在旁边标注:“皇后。”

祭台之下,还有双手捧着俎豆(祭祀礼器)的小人。姜沃再画箭头,标注“安定” 。

此外的小人便都是用黑色墨笔画就,代表各位公主王妃,内外命妇。

姜沃画完后,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太平看到这幅画时的样子——

太平是帝后最幼之子嗣,自然人人疼爱,养的她性情活泼明亮,像是一团火焰一般。她若是见到这幅画,一定会高高兴兴指着这两个红色的画中人道:“这是母后、这是姐姐!”

相较太平,婉儿则从小就性情沉静。且姜沃离开长安前,正在教她最基本的加减数算。那婉儿见了这幅画,应该会安安静静开始数,直到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小人才算完。

而以太平的急性子,若是得不到回应,想必会开始摇晃婉儿道:“快看母后和姐姐。”

婉儿一旦被打断,以她现在必须从‘一’开始数的习惯,估计又得从头再来……

想到这般场景,姜沃就笑了。

她于画的一角落笔:“乾封元年正月庚午日。赠予令月、婉儿。”

然后取出随身携带二十余年的‘月印’,蘸了红色的印泥,端端正正盖在这句话上。

将画单独放好。

姜沃才提笔准备往下写。

不过,方才作画之事,倒让她想起了一段小插曲。

*

皇后亲率内外命妇祭奠之事已然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但礼部有些朝臣又提出了另外的意见——

因祭祀之典,除了群臣外,还有一些当地的百姓被特许上山观礼,取君民共观盛事之意。

就有礼官提出,皇后与公主王妃等命妇,皆身份贵重,不该抛头露面,祭祀之礼应有宦者四面执帷遮挡一二才好。[1]

此奏疏都不等递到二圣跟前,作为尚书右仆射,礼部的顶头上司之一,姜沃直接就驳了回去。

又特意问了礼官之首许敬宗和礼部尚书许圉师,这封奏疏可是他二人之意?

两人均立即否认。

姜沃便也颔首道:“我想,两位也不会有此浅薄之论——祭祀之礼竟然要帷幔遮之,似见不得人一般。难道不怕地祇怪罪?”

许敬宗就见姜相手持一串道家流珠,口中还念了两句‘无量天尊。’好一派道法庄严之相。

心中好生无语:他没记错的话,之前还见过这位姜相带佛珠?

但无语之情,挡不过许敬宗心中的凛然之意:这封奏疏确实不是他授意上的,但他作为门下省侍中,见到这封奏疏并未驳回——他觉得这封奏疏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礼记·内则》中就有明确的要求:“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皇后和命妇们非要祭祀也可以,这就相当于‘女子出门’。但既然‘出门在外’,令宦官设帷幔遮住贵女们的身形面容,才符合礼法。

许敬宗是觉得这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