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六年初,京中设立便民堂,田赋中抽出一厘用作采药开支,每年平民百姓可享受四成的医药补贴,坐诊大夫可从民间招募,受招募的医者除药费之外可从直属太医署下新设立的医堂领一份俸禄。

领了俸禄虽无品级,却也算是朝中人,一时之间报名的医者却也不少。

正德七年春,国子监第一批外科学员算是正式毕业了,这一批三十人,很是得李彦的重视,三十人留了一半在京城,其余都分配到了各个军中。

焰亲王府侧门,阎云舟一身甲胄刚刚下马,这两年他身体好了不少,便会偶尔奉旨去巡视各大营,这几年随着洛月离的改革,国库的银子总算是充裕了不少,李彦着重巩固国防。

北境,南境,各个邢台军的训练也加强了不少,如李启年间那等吃空饷的状况已经得到了非常大的改善,同时还加强军备,从前的火器,此刻几乎已经日常装备在每个军中了。

小厮从阎云舟的手中接过了马匹,那人侧眸看向暗玄:

“侯爷可回来了?”

“回来了,方才大夫人请人唤了侯爷过去,想来还是小小姐的事儿。”

阎云舟了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到了大夫人的海棠苑。

阎月杳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乌亮的眼眸像极了从前的世子,此刻宁咎坐在海棠苑的厅上,手中端着茶盏,看着一边一脸哀求地看着他的小姑娘心底无奈,只能频频去看门口,祈求阎云舟早点儿回来。

“二叔父,你就帮我和娘说说吧。”

宁咎对小姑娘最是没办法,何况是这个自己在这里救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阎云舟放在心尖上疼的小丫头?

“杳儿,二叔父是支持你的,但是你娘的考虑也不无道理,现下女子医馆也是刚刚落成,后续如何发展也未可知,你娘担心你的心情你也要体谅。”

阎月杳从十岁开始便喜欢些医道,她也知自己是被二叔父所救,所以对宁咎总是多了几分崇拜的慕儒之情,后来宁咎到了国子监带学生,难免会在书房放一些人体的构造图,被阎月杳无意间看见之后她不但不怕,还总是央着宁咎教她。

宁咎并没有女子不能学医,不能抛头露面的这些思想,小丫头乐意学,他也乐意没事儿教个一两个时辰,这一教之下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豆大的小丫头比国子监那些个子弟的胆子都大。

接受的也快,这一节教的到了下一次再问必能对答如流,堪称是每个老师梦想中的学生,就这样几年的时间下来,阎月杳除了跟着女教习学女孩儿应学的课程还会跟着宁咎学些外科的知识。

阎云舟见侄女真的喜欢,也想起了从前在宁咎那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些女医生,女子有一技之长也未尝不是好事儿,便请了杨生做了她的老师。

转眼间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一对一的老师,加上王府并不缺任何的药材,理论实践阎月杳都是过得去的,最近她听说了陛下在京中首开女子医堂,可由女医官坐镇,接的自然也是女子的病症,她便活络了心思,便是隐瞒身份也想去医堂。

只是她年前已经议婚,程清浅不同意她此刻出去,想让她安心待嫁,但是从来都很听话的小丫头这一次却铁了心,这就杠在了这里。

海棠苑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宁咎听着这个声音心中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而阎月杳则像是终于来了救星一样,跑着出门,脆生生地叫人:

“二叔。”

阎云舟看着这小姑娘心里一软,虽然这个年纪十五岁已经不小,但是在阎云舟的面前阎月杳还是如同从前孩童时一般,晃了晃他的衣袖:

“二叔帮我。”

宁咎看着他笑着开口:

“你可回来了,你侄女急的都能上房了。”

阎云舟落了座,程清浅无奈出声:

“并非我守旧,只是明年杳儿就成婚了,此刻出去总归有些不太好。”

阎月杳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去年定了孟国公家的嫡长子,孟国公府从前也是勋贵封爵,这两代倒是少有从军,这嫡长子长阎月杳三岁,去年秋闱中举,今年春闱虽然没有高中进士,不过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等成绩在一众世家子中也算是优秀上进的孩子了。

阎月杳站在阎云舟的身后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程清浅开口:

“杳儿不得胡闹。”

阎云舟笑着撂下了茶盏:

“大嫂,既然杳儿真心想去看看倒也并非没有办法,这女子医堂是陛下所设,虽然那医堂中没有勋贵家的小姐,不过这到底是天子恩典,待我秉明太后,由太后降下懿旨,我们府上的小姐有本事,历练一番想来也无人敢说闲话,再者杳儿的身份若是真的去了,也可让诸人定心。”

程清浅也并非迂腐之人,只是太在乎孩子,紧怕误了她,若是真有太后懿旨,她自是什么都不必担心。

果然,不日懿旨便降下,阎月杳名正言顺地进了医馆。

自从小丫头去了医馆,宁咎每日下值都会特意路过医馆门前,每次路过都能看到转角处那玄色的车驾,他笑着弃了马过去,一掀轿帘,里面可不正是他家王爷大人:

“就知道你在这儿,不是去北大营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阎云舟抬眼看着他,哼笑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忘了?”

宁咎愣了一下,却一晃神的功夫,阎云舟便拉着他的手一掀轿帘出去,扯过了马匹,拉着他一同坐了上去,直接向城外的方向而去。

四月末的天气,清风拂面,清爽非常,阎云舟的手搂着身前的人,宁咎直到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在这里他是宁咎,也只能是宁咎,就连王府中记录的生辰日子也是宁咎的,所以每年他生日的这一天阎云舟都会想着为宁玖过。

宁咎索性放松了身子,直接靠在了身后那人的身上,也不问,任他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阎云舟才勒马停下,宁咎这才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大片的油菜花田,那黄灿灿的花像是一直开到了天边一样,美不胜收。

而那油菜花田边支着一个很像现代的帐篷,外面也遮上了天幕,里面有架好的烧烤架,还有两个看着就十分舒适的户外椅,椅子的前面赫然是他在现代和阎云舟露营常带的蛋卷桌,宁咎看着眼前的这些设备甚至恍惚间感觉似乎回到了现代一样。

阎云舟牵着他的手晃了晃,带着他看了看这些东西:

“你不是喜欢露营吗?这些东西是两个月前我着人做的,似是而非,不过我试过了,那椅子还是挺舒服的,今日我们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烧烤,露营,看星星。”

在现代的时候,宁咎便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去郊区露营,而且尤其喜欢睡在帐篷里,就和小孩子一样。

阎云舟还准备了高脚琉璃杯和西域进宫的葡萄酒,除了烧烤架还有铁板,精致的西餐餐具,宁咎光是看着那做工便知道阎云舟定然准备了很久,侧头搂住了身边人的身子: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

“我什么时候木讷过?”

“没有,你最聪明了,今天我是寿星,都饿了,王爷开始吧。”

阎云舟除下了宽袖外衣,只着了里面箭袖的中衣,煎牛排,烤兔子,忙的额角都是汗,而宁咎就像是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户外椅上指挥:

“我要吃三分熟,好久没吃了。”

阎云舟抬眼不赞同:

“你忘了你上次三分熟跑了几次厕所?这里可没有智能马桶,五分,不能再少了。”

想起上次那拉的火辣辣的屁股,宁咎悻悻住口。

牛排盛放在了精致的餐盘中,阎云舟还不忘多煎上半个大蒜和几朵西蓝花,宁咎闷笑,这人倒是把西餐厅那一套学的挺像的。

阎云舟净了手,理了衣衫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高脚杯格外的好看,红色的葡萄酒在琉璃杯中请晃:

“生日快乐,越我们宁玖年年岁岁康健,日日月月平安。”

说完,阎云舟站起身,伏着身子凑过去在宁咎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宁咎闭上了眼睛,那人的吻不夹杂任何□□,微凉的唇温柔,暖意,带着无尽的祝福,宁咎忽然抱住他,在他的唇上一啄:

“我的康健和平安分你一半,寿星老的话最管用了。”

晚上阎云舟遣了侍卫都在外围,他们两人躺在帐篷里面,他掀开了一侧的帘子,抬眼便能看到夜晚的星空,阎云舟忽然开口:

“明日早上去给你父母上个香吧,。”

那现代的三年,每次宁咎过生日的第二天,他都会带着他去陵园看他的父母,讲一讲今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他要让他的父母放心,宁咎年年岁岁的生日都有人重视有人陪。

“好。”

四月底的夜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宁咎也怕阎云舟着凉便拉着人进去了,帐篷中布置的极为舒适,躺下便像是掉进了棉花堆一样,帐篷的帘子放下。

宁咎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在阎云舟的身上游走,很是不怕死地出声:

“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开始有中年危机了吗?频率下降,王爷都没有感觉吗?”

阎云舟听着这话额角都直跳,翻身压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我让侯爷不满意了?不知道是谁想压我,打赌输了又耍赖,躲了我半个月,现在恶人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