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武状元那里受的挫,小阎云舟这半年的时间几乎都闷在府里练剑,老王爷忙于军务无暇顾及他,少有几次抽空考教功课,都被他用小聪明糊弄了过去。

也唯有阎云墨还有些时间管他,这日阎云墨向教阎云舟武艺的邹副将打听:

“邹叔,小舟这半年光练剑法了吗?”

这面容黝黑跑镖出身的副将开口:

“是啊,一少爷不喜枪法,专攻剑术。”

阎云墨一听心中就有谱了:

“那小子是不是还整日缠着你给他讲江湖上的事儿?”

邹副将挠了挠头,显然对应付一少爷那故事欲很是无奈:

“一少爷心向江湖,总是喜欢听剑客闯荡江湖的故事。”

枪乃是百兵之王,便是因为其长而锋利,战场上几乎没有什么武器可以取代它,而阎家行伍出身,家传绝学便是阎家枪,只是他们王府这个一少爷,痴迷剑术,最喜欢的便是听哪个剑客又与哪个剑客决战在哪哪哪的故事。

阎云墨到后山的时候,小阎云舟自然还是在练剑,忽然一个石子冲他击了过来,剑锋一挥,那石子顷刻间被击碎:

“嗯,不错,看来这京中的话本子确实有激励人进步的力量啊。”

听见他提起那话本子,小阎云舟的脸都是一黑:

“哥。”

“好了,不逗你了,爹过几日就从北境回来了,必要考教你阎家枪和兵法策论,你心中有些数。”

宁咎看着小包子的反应笑了,果然没有小孩子不怕考校功课,他以为阎云舟这几天会临阵磨枪,却不想小包子在迎难而上与临阵脱逃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老王爷回京的前两天,他背上剑和一个包袱便偷着出了王府,要踏上行走江湖之旅,一同出发的自然还有他的狐朋狗友苏北呈。

苏北呈偷了苏阁老的令牌出城,两个人也不傻知道不能公然买马,看见出驿站不远的茶水棚子之外拴着两匹马,竟然偷偷牵走了人家的马,两个少爷还颇有良心地给人留下了一包银子。

但是骑出没有多远,下马休息的时候小阎云舟就发现了有些不对,这马鞍下似乎还有一层,他掀开了上面那一层不起眼的马鞍,便见底下的马鞍垫子上有驿站的印子,边上还有一个夹层,那夹层中有一封漆着火漆的信件。

看着这信件的时候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了,苏北呈的声音都有些抖:

“这,这是经驿站的马?我们截了折子?”

这封着火漆的折子是直送宫中的,私自拦截那可是死罪,就是落地的山匪都知道不能截驿站的马,他们竟然把马偷了?

阎云舟也知道厉害,也有些慌:

“我们得回去。”

“回去我爹不得打折我的腿。”

阎云舟平常胡闹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将按信件揣进了怀里,心口都砰砰的跳:

“不然,我们直接进宫,去找太子哥哥,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陛下罚总比落在我爹手里的好。”

要是让他爹知道,还不得跪穿祠堂?

两个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回去。

那边信使丢了马,也慌了神,驿站不敢耽搁,立刻报了顺天府尹和九城兵马司,着人在各个路口搜寻,阎云舟两人回去的时候,被九城兵马撞了个正着。

这两年来,太子听政,这兵马司本以为是哪路不长眼的偷马竟然偷到了这信使的头上,还准备捉到人立一功,但是在捉到这两小爷之后头都痛了,一个是焰王府的一少爷,一个是苏阁老的小儿子,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但是这偷信的事儿也不是个小事儿,顺天府尹权衡之下,派了侍卫分别去了阎府和苏府,又着人去太子东宫禀报。

李宸听到这个线报的时候都愣了一下,撂下了手里的笔:

“什么?阎云舟和苏北呈截了奏折?人现在在哪?”

“回殿下,在顺天府,两位公子此刻要进宫见陛下请罪。”

李宸忽然笑了,眼底尽是了然之色,焰亲王正是今日回京,两个小滑头,这是不敢回家了:

“你去转告张大人,这劫持奏折不是小事儿,如何发落要陛下圣断,可令两位公子进宫请罪。”

“是。”

宁咎看着两个刚才还意气风发要去闯荡江湖的人,此刻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就忍不住的笑,只恨现在他手里没有照相机,不然非将这人现在的模样给照下来不可。

听张府尹要带他们进宫之后,阎云舟和苏北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御书房中,一身玄色龙袍的人剑眉英挺,薄唇轻抿,瞧着已不算年轻,那人正坐在御案前批折子,通身是遮掩不去的凛然威仪,此刻外面的太监来报:

“陛下,顺天府尹张大人带着焰王府一公子和苏府小公子来请罪。”

李崇头都未抬,声音不似对朝臣的威势却多了两分无奈:

“这一次闯了什么祸?”

吴公公也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躬身答道:

“两位小公子似是偷偷出京,在京外偷了运送奏折驿站的马。”

李崇批完了眼前的折子放下朱笔:

“祸是年年闯,次次都不同,叫进来吧。”

两个小包子跪在了御书房的地毯上,认错态度极好:

“陛下,我们知罪了,我们真不是有意要偷信使的马的,我们以为那只是客商的马,还留了银子,看见火漆印信我们立刻就赶回来了,陛下恕罪。”

阎云舟的话刚说完,还不等李崇开口,御书房外便传来了两个声音:

“请吴公公通禀。”

这外面匆匆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阁老和焰亲王,阎云舟和苏北呈说不怕是假的,两个包子眼巴巴地看着李崇:

“陛下,您救救我们吧。”

李崇有意看戏,换了两位进来,阎毅是个急脾气,他才刚到王府,就听到了应天府尹的传话,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进宫来,而一同进来的平时最注意仪态的苏阁老帽子都是歪的,阎毅进屋给李崇行了礼之后,抽出了身上的皮带直接便冲阎云舟招呼了过去:

阎云舟亏心,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快的李崇都没来得及拦住。

“竖子,你胆大包天,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阎云舟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这会儿也不喊着救命了:

“阎卿快息怒,这折子已经好好送回来了,倒是没酿成大祸。”

阎毅这才跪下再次请罪,这事儿往小了说是竖子不懂事儿,误偷了马,往大了说那就是劫持信使要掉脑袋的。

李崇看了看那两个小包子,手在衣袖中轻轻示意一下,两个小包子立刻会意俯身叩头请罪,态度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从为什么出京说到为什么偷马,半点不敢隐瞒,李崇这才开口:

“原是怕你父亲考教功课啊,想去闯荡江湖倒是挺有志向的,不过此事也不可不罚,朕的门口正缺两个侍卫,从今日起你们两个便留在朕门口护卫吧。”

“陛下,这两个在您身边还不够给您添堵的...”

不等苏阁老说完,李崇便轻轻摆手:

“放回府也是三天两头的闯祸,不如放在朕眼皮底下吧。”

阎云舟和苏北呈自是希望能留下的,这要是回府掉一层皮都是轻的,还不等阎毅两人再说什么,两个崽子都已经叩头谢恩了,就这样,御书房的门口多了两个小侍卫。

两人早起站岗,中午便能被李崇叫进去陪着用御膳,有时李崇会留上午在御书房中议事未完的朝臣一并用膳,陪膳可不是一件能让人放松的事儿,便是朝中大员在李崇的跟前也难免拘束。

反倒是在李崇身边长大的两个小包子自然的多,这日被留下的是个今年的新科状元,处处恭谨,李崇不动他也不敢动,用膳更是礼仪周到,半点儿声音都没有,李崇苦夏,本就没有胃口,看着这战战兢兢陪膳的状元,更是不愿动筷了。

他找了借口打发了状元郎,抬眼看着对面两个吃的正香的小崽子才觉得恢复了两分胃口。

晚间,这两个贴身侍卫会跟着李崇到寝宫混饭,苏贵妃不另宫别居而是住在帝王寝宫的事儿朝野上下都知道,御史上奏了不少次,却被李崇一一驳了回去。

苏卿烟晚间便会让人准备几个苏北呈和阎云舟喜欢的菜,李崇会在晚膳后亲自考教两人功课,考教过后两人会陪着还是小团子那么大养在苏贵妃膝下的李彦玩一会儿,待时间再晚一些便会被李崇打发到东宫,让李宸去操心。

看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苏卿烟才抱着李彦笑着开口:

“陛下打算让他们两个避难到什么时候啊?”

李崇靠在软塌上按了按眉心:

“待到阎毅再回北境吧,不然那小子怕是一层皮都要没了。”

苏卿烟笑了:

“现在那两个小子活将宫中当成了避难所,陛下也要严格些。”

帝王的唇角微勾,冷肃的面容化开,笑的宠溺纵容:

“好,听你的,严格些,明日考教不过没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