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姚软枝被鞭炮声早早地吵了起来。

村里有四处拜年的习俗,人们都习惯早早起床。

雪下了一夜,推开门出来,偶尔还有一片片雪花会从上方落下。也幸好下了一夜大雪,现在外面亮堂堂的,否则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摸着黑到街上互相拜年。

姚学义就曾经跟她吐槽说,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村里很多人特别厉害,黑魆魆的冬天早上,他们怎么就能分出来谁是谁,隔着老远就开始问好拜年的?

姚软枝穿着一件红色小花的大襟棉袄,这是杨九香奉命给她做的新棉袄。杨九香这个二嫂是真能干,裁衣服、做衣服、做饭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当初李氏看中的也是她这一点。

因为下雪,姚软枝脚上穿了一双蒲窝棉鞋——用蒲草和芦花编织成的棉鞋,保暖防水,就是特别重,走路得慢些——可要是布棉鞋,在雪地里走不多久就得湿透了。

大街上已经有人扫出了一条道路,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人群,以家庭为单位四处向人拜年,满口都是吉利话。

远远的就能听到各种高亢的嗓门,喊着“大爷,给您拜年了”、“三奶奶,新年好,你身体好吗”这一类的话。

姚文昌走在最前方,姚学义和姚软枝一人扶着李氏的一只胳膊跟在他后面,姚学武夫妻走在最后,一家人往南边走,准备去给姚软枝舅妈她们家拜年。

他们家是逃荒来的,当时和李家结伴同行,现在在村里也就只有李志高一家这个亲戚。

李志高被政府抓了起来,但是因为摆脱了他,他的妻子和女儿反而过上了更好的生活。现在她们住在许敬甫原来的院子里,母女三人住一间房子,在门外搭了个棚子烧火做饭,过得高高兴兴。

走了没多远,就在半路上碰见了王月娥母女三个。

“大姑,姑爷,给您拜年啦。”李二丫远远地就开始喊。

走到近前一看,王月娥母女三人虽然还是那么清瘦,但是脸上的神气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她们眼睛里写满了麻木和绝望,现在却又重新开始燃烧起了热情。

李二丫是齐耳短发,和苏老师的发型一样。村子里大部分姑娘都是梳长辫子或者双辫子,这种齐耳短发是女干部们特有的发型。

上次她剪了个短辫子,这一次更是干脆剪成了齐耳短发,和姚软枝印象中那个女劳模、铁娘子几乎一模一样了。

“二丫长成大姑娘了。”李氏看着侄女的眼神满是欣慰,“我听学义说,二丫特别勤快,特别能干,王组长一直在表扬她呢。嫂子,你以后就等着享闺女的福吧。”

王月娥把头发都梳了起来,整张脸都露在了外面。她是典型的瓜子脸,尽管经受了生活的无情折磨,让她的皮肤发粗变黄,眼角也有了细小的皱纹,可是从她的五官还是能够想象出年轻时候,王月娥杏眼桃腮的美丽样子。

这个女人现在格外沉静,穿着黑色的大襟棉袄,说话不急不慢。

“唉,她除了能出点力气,也干不了别的啦。新政府给了我们母女活下去的路,我们也只能下点力气,报答新政府。”

“说得对,说得对,新社会呀,就是跟旧社会不一样了。以后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李氏这些天也听了不少工作小组的宣传,她这话说的可是真心真意。

就看看这些从身边走过的人,以前都是怎么过年的?

有人连条裤子都没有,过年的时候能找到一个躲风避雨的地方,能吃上几口热饭,就算是幸运了。

有钱人过年才叫过年,穷人过年那叫年关——年关难过啊。

就像这雪——要搁往年,下这么大的雪,这村里怎么也得冻死几个人。

可是今年年前,农会就一家一家到最穷的人家去走访,给他们送了粮油棉被,说这是国家拨下来的救助物资,专门考虑到穷人的苦处,照顾穷人的。

王月娥一家也领到了这些救助物资。白给穷人吃的用的,这样的好政府去哪儿找呀?

姚家人走到村中间的大路上,不停地有人跟姚文昌打招呼拜年,姚文昌也同样忙碌地给别人拜年。

以前他不缺钱,但是却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这么主动地给他拜年。姚文昌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中能看出来,这些人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

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人做的事,包括姚学义捐粮食,包括他们父子帮助工作组做事。他们有恩于人,也有威于人。

“姚叔新年好!给您拜年了,祝您健康长寿,全家幸福。”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前面走了过来,看见姚文昌,就十分严肃的向前问好。

在他背后,跟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少男少女,不管熟不熟,也都跟着拜年。

“嗯,是俊海啊。新年好新年好。”姚文昌笑了起来,李氏赶忙从口袋里掏出花生瓜子给几个孩子吃。

温俊海今天穿着那一身没有肩章五星的军装,在一群黑色蓝色的人群中,这抹绿色特别亮眼,也把他的身形显得特别挺拔。

看他面对老爹严肃的样子,简直像是在面对上级领导一样。姚软枝抱着李氏的胳膊偷笑。姚学义发现了,隔着李氏瞪她。

温俊海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小家伙出来问好,结果站出来高高低低五个少男少女。都是跟姚软枝同班的同学。

温好好年龄最大,跟姚软枝说过几句话,姚软枝对她挥了挥手:“好好,过年好。”

温好好有些不好意思,也学着她挥手问好。

其他四个都是男孩,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八岁,都穿着新棉袄,挨挨挤挤地站在一排。

姚软枝知道,这里面有两个是温俊海的堂弟,还有两个是温俊海的亲弟弟。

温俊海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这四个弟弟一个妹妹,就是他的责任。但是上辈子,他却为了自己牺牲了。

他肯定也没想过会有那样的危险,但事实上,他确实是因为她而死的。

所以他的弟弟妹妹恨死了姚软枝,也是应该的。哪怕后来姚软枝有了能力,想要照顾他们,他们都没有一个愿意接受。他们不愿意放下对她的恨。

温好好嫁给了河对面的一个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家里同样很穷,可是他们夫妻两个都非常能吃苦。

他们从一穷二白开始,在澶河里淘沙,从早到晚,下死力气挣钱。

后来他们夫妻开了照相馆,再后来买了摩托车,再后来他们开了一家小化工厂。到五六十岁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家几百万,是当地有名的富翁,生了一儿一女,家庭和睦。

可是因为早期劳累过度,刚刚五十岁,温好好的眼睛就看不清了,耳朵也聋了。

姚软枝见过她一次,五十多岁的人,整个人却像是八十岁,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当时姚软枝就哭了。

那个时候,姚软枝已经功成名就,以农业部高官的身份回到家乡,身边簇拥的是本市市长副市长,引路介绍的是县长,乡长都不够资格上前说话。

但她就是这样在本地农业企业家座谈会上,对着温好好哭成了一个傻瓜。

然而温好好还是没有原谅她。温好好冷漠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讲。

因为她害得他们失去了最敬爱的大哥啊!因为她摧毁了他们生活的光明啊!

温家老二学习成绩很好,在铁原专区考试拿了第一名,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县城高中当教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俊海的遭遇刺激了他,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结婚,伴着自己满屋的书籍,走完了一生。被世人视为怪人。

温家老三原本读书也不错,但是在温俊海牺牲后,整个人都变得叛逆起来。

他不但不读书,还跟着当时的活动大闹校园,在武斗期间失手打死了人进了监狱。从监狱出来之后他就离开了家乡,去了南方打拼。后来入赘到了一个商人家,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再回家乡。

温家老四个子最矮,脾气最暴,也最不安分。他曾经坐火车跑到俄罗斯边境去做生意,还一个人跑去广州搞批发投机。有时候赚几十万,就轮换着包养美女;有时候赔个精光,就咬着牙拼一段时间东山再起。

起起伏伏几十年,温家老四什么都经历过。最后他娶妻生子,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就出了车祸,死在异地他乡,只留下孤儿寡母。

温家老五年纪最小,最受兄长姐姐的疼爱,算是他们当中最不喜欢折腾的一个。他当了县城的工人,娶了一个娇娇媳妇儿,生了两个儿子,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安定生活。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肯接受姚软枝的帮助。哪怕是姚软枝明说了就是报答,他们也毫不妥协。

姚软枝只能在背后尽力帮助他们。

然而那些失去亲人造成的伤痛,对他们人生带来的无可逆转的影响,却根本不是任何东西能够弥补的。

现在他们还都只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们未来的人生还有各种可能。姚软枝希望,他们都能够过得比上辈子好。

温俊海带着一串弟弟妹妹离开,姚家人继续走了一圈,完成任务后也回家吃早饭。

吃饺子的时候,姚文昌突然提起了温俊海。

他十分感慨:“当初温俊海回来的时候,村里多少人在背后说风凉话?现在再看看人家,他们哪个比得上?”

温俊海去参军的时候,兴化县还没有解放,新党并没有在这里公开招兵。

温俊海自己跑去当兵,在村人眼里是极其不可思议的行为。

旧党都是用绳子拴着脖子抓壮丁,强迫别人当兵。谁不知道上了战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哪有像温俊海这样自己选择上战场的?

结果温俊海回来后,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就带了七万多元复员补贴,和一条受伤残疾的腿。原本长得体体面面的一个人,现在成了残废,怎么过日子?怎么娶老婆?

他走的时候爹娘还都在,回来的时候爹娘都没了,只剩下一群还没长大的兄弟姐妹。妹妹要嫁人,弟弟要娶媳妇,这钱都得他出。

不但操心还要花钱,谁家姑娘肯嫁给他呀?这不是傻是什么?

可是这几天,谁不知道,温俊海要发达了?村里人都看见他在县政府、乡政府出入,乡里也有人说了,温俊海现在是县里的干部了!

“你看,有本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能闯出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自己有能耐,说去县里当干部,就去县里当干部了。这不,说人家管着咱们乡的什么合作社,每天都在跟乡里各个村的人谈话,跟那些村干部啊积极分子谈话。那些干部都不敢不听,人家以后还愁娶不上媳妇过不上好日子吗?”

姚文昌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告诉自己两个儿子,只有自己的本领才是真本领,永远不会抛弃你。

可是听到姚学义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他可是知道自己妹妹声称看上了人家,而那个男人也总是贼溜溜地盯着妹妹,想要把妹妹叼走。

老爹不但不警惕,居然还夸那个男人!不行!他回头一定要做点什么,好好警告一下温俊海,让他别打姚满满的主意。

不过现在姚学义可没有时间,他要跟着秧歌队一起往县城去。梅干部可说了,要是他们表现不好,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每天都要加练!太可怕了。

大年初一的,大部分人也都没有事情做,很多人就跟在秧歌队后面,嘻嘻哈哈的一起向县城进发。

姚软枝却钻在自己屋里写写画画,李氏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强行驱逐出境。

“大过年的,大家都去玩了。你也别老天天闷在屋子里,出去找同学玩去!哎呀,别看书了,快点快点快点,去玩去!”李氏连拉带拽,把姚软枝从房间里抓了出来。

姚软枝被赶出了家门,拖着沉重的蒲窝,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找韩青梅,问问她和马林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她的鞋垫绣成什么样子了。

大街上到处都是小孩,他们在雪地里寻找着放完的鞭炮,试图从那些纸屑中找到一些没有点着的漏网之鱼。

“哎呀,都湿了,还能放吗?”

因为在雪地里放久了,鞭炮已经被泡的湿透了,一个小孩失望地叫了起来。

“我们拿回去烤一烤不就能用了。”另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小孩毫不在意地说。

“哦,你真是一个聪明人,你抱着烤好不好?”最大的那个斜着眼睛看他,像在看一个傻瓜。

姚软枝站在一边差点笑出声来,她还真不知道,温家老二居然是个毒舌。

温家老五不舍得自己找到的鞭炮,他把手里的香凑上去,可是湿透的引信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香头放上去根本就不能引燃。

他还不相信,把鞭炮递到眼前,用香去点,被旁边的三哥一巴掌就把鞭炮抽飞了。

“你干嘛?”老五很不高兴,老三打得太疼了。

“干嘛?你知不知道,如果碰巧点着了,你的眼睛就没有了!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老三恶声恶气地说。

“你瞎说!我才不会!”老五气得都快哭了,“你才当瞎子!”

老二依然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两个弟弟,非常无语的样子。

姚软枝走了过去:“你们的鞋子都湿了吧?赶快回家去烤烤火,别在外面跑了,这样子下去会感冒的。”

“我才不回去呢,王奶奶说了,让我们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回去,让大哥跟大嫂在一起多说一会儿话,她就再给我们糖吃。”老五认出了姚软枝,非常诚实地出卖了自己的大哥。

“大嫂?”姚软枝弯下腰,笑得特别亲切,“温俊海娶媳妇了?”

“王奶奶说,很快就是我们大嫂了。”温家老三这个时候也就是十来岁,完全感受不到身边陡然降低的气压,还对之前王奶奶描述的情景十分向往呢,“王奶奶说,有了大嫂,就有人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有人像娘一样照顾我们了。”

噢,一个如此敬业的媒人,大年初一都在进行业务活动,给残疾人送温暖上门,实在是令人敬佩之至。

姚软枝在心里哼了一声:“你们鞋都湿了,不回家能行吗?这样吧,我送你们回去,然后你们就在别的屋烤火,不去打扰你大哥大嫂就好了呀。”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谁听话去把鞋子烤干了,我就奖励谁。”

温家老二也不过是十二三岁,脚上的鞋湿透了的感觉很不好。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既然这次期末考试全满分的姚软枝同学都这么提议了,应该是不会错的。

他当然不是为了吃糖。

温家在西坡北面最高处,非常偏僻,需要沿着一条四五十度的斜坡小路往上爬二十多米。

温家两兄弟比邻而居,搭了四间草棚。温家长辈去世后,因为无人照料,草棚已经塌了一间。

温俊海回来之后,亲自修补了屋顶,堵上了墙缝,门前开了两块菜地,养了几只鸡,看起来才有了几分过日子的模样。

姚软枝跟着几个少年上到坡顶,刚站到草棚前面的平台上,当中的草棚门帘就掀开了,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温俊海跟在他们身后:“王奶奶你费心了。”

“没事没事,你叫我一声奶奶,我这不是应该的吗?”中年妇女十分热情,“你好好工作,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姚软枝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俊海。

温俊海一眼看见她,愣了一下,竟然对着姚软枝笑了起来。姚软枝把头一转,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居然敢背着她相亲,还有脸笑?

中年妇女经过姚软枝身边的时候,突然叫了起来:“软枝啊,哎哟,这才几天不见,你更好看了。”

跟在中年妇女身边的姑娘抬起头来,打量着姚软枝,露出了一个不忿的表情,脸上的胎记红红的。

姚软枝也认出来这是夹沟村最有名的王媒婆:“王奶奶,你可真会说话。我会当真的啊。”

王媒婆笑得像朵花一样:“那奶奶说的本来就是真话嘛。软枝啊,这过了年,你都虚岁二十了,也该嫁人了。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打听你呢。你跟奶奶说,你想要啥样的?”

姚软枝抿着嘴笑:“那得我爹娘说了算。”

“哎,好闺女,说得对。”王媒婆带着姑娘往外走,“反正啊,奶奶是肯定要吃你一顿谢媒酒的!”

姚软枝再回头看温俊海的时候,就发现他沉着脸盯着自己。怎么?就兴他相亲,还不许别人给她提亲吗?

“糖给你们。”姚软枝走过去,把口袋里的糖抓了一把,给老二放在手里,“分着吃,不许抢啊。”

“我又不傻。”老二咕哝了一声,“谢谢。”

姚软枝也不跟进去,转身就往回走。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姚软枝也不回头。直到下了坡,背后的手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拐角的几棵树后面。

“生气了?”温俊海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生怕她气跑了。

“哼。”

“我也不知道王奶奶会带人来,她以前提过,我说我要好好工作,养活弟弟妹妹,暂时不考虑娶媳妇的事儿。谁知道她今天竟然会不吭一声就把人带了过来……”温俊海急忙解释,“我已经拒绝了,你别生气。”

“我才不生气。”姚软枝低着头,“反正开了春,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给我提亲,我有的是相亲的机会。”

“别,软软,别这样。”温俊海用力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低声请求,“等着我,行不行?别跟别人相亲,好不好?我会很努力,很快就会配得上你,然后托人去提亲,好不好?”

姚软枝还是不抬头:“我为什么要等你?”

温俊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姚软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就用力甩着手,想要挣脱开。温俊海当然不肯放手。

姚软枝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掰不动。那就掰一个手指头,好不容易掰开一个,却被另外一只手包过来,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两只大手合拢起来,把她的两只手紧紧包裹在内。

他的手很烫很热,让她有点发凉的手都暖起来了。

温俊海低下头去看她的脸,姚软枝故意扭头躲着不让看。

两个人追来躲去,温俊海突然笑了起来,用额头顶住了她的额头:“小坏蛋。”

他放开了姚软枝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其实早上就想给你。”可是那个时候她爹娘都在跟前,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面送给她。

“是什么?”布包小小的,轻飘飘的,姚软枝好奇地问。

温俊海打开布包,掂起了里面的一片红。原来是一块红纱巾,颜色特别鲜艳,还夹杂着金色丝线,随着丝巾的飘动,金线闪烁,格外华丽。

这样的丝巾,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东西。县城的国营商店都买不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温俊海捏着丝巾的两个角,笨拙地把丝巾围在了姚软枝的脖子上:“真漂亮。”也不枉费他麻烦老领导一次了。

“看在丝巾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姚软枝把丝巾取下来,叠成小块装起来,对他哼哼警告,“还有下一次的话,你就死定了!”

她转身想走,温俊海却赶了上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软软,我让你等我,是因为我要娶你。因为别的男人,都不会比我对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