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打开玉肌膏,抹抹自己的指尖,发觉谢峦不声吭的,不由说:“怎么,还不信啊?我之前就说过,我对你大哥二哥没兴趣吧。”

谢峦手指抓了下身下的翠纹印花披垫,抿起嘴唇,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

他别扭地看着别处,粗声粗气:“虽然我没觉得你是个好人,但刚刚……我好像说得不是很好。”

宁姝:“?”

这是在道歉吧?是在道歉吧?

她把手伸到谢峦面前,谢峦正不明所以,她食指拇指圈在一起,然后,突然用力弹在他饱满的额上。

这下可真疼,谢峦揉额,有点恼意,宁姝的脾气居然比他还大:“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

她还理直气壮:“我打的还算轻。”

刚刚生出来的那点缱绻,都喂了狗,谢峦真是气笑了:“我还要谢你不成。”

宁姝笑眯眯的,说:“不用,我也没给什么实质建议,这句谢谢受不起,不过,你倒是可以试着去承认,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羞辱我,这一巴掌,我没觉得你哥打得不对。”

谢峦“哈”了声,她在说我活该!

他可要和宁姝论一论,却听她又说:“谢峦,你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别扭的?”

别扭。

谢峦骤然卡住。

他眉眼下垂,睫羽压住眼中一池波动,本来精细好看的面容,并不因那巴掌留下的浮肿显得突兀,反而击碎少年筑起的壁垒,撇去他的傲慢,露出少见的脆弱。

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声音压在喉咙里,隐而不发,他极低地,咕哝一句:“那我该怎么做。”

大抵世上,所有老来子都是相似的,他们有一个叫人艳羡的家庭。

谢峦出生后还没记事,父亲病逝,但他小时候,身子骨不大好,三天一次风寒,五天一次咳嗽,端看他如今,是很难想象小时候经常要进药。

他有优柔寡断的母亲,强势的大哥,调皮的二哥,他们性格各异,行为处事不尽相同,一致的是,他们都很宠他。

也因此,下人很会察言观色,只要是三少爷多看两眼的,不出一天,他就能得到,只要是三少爷不要的,不出一天,绝对会消失在他面前。

他们说,家里武有大哥顶着,文有二哥脑子活,老三只需要开开心心,快活地过一辈子,足矣。

“……我真的很快活吗?”

问出这句话时,谢峦很后悔,羞耻像潮水涌来,他到底不是真的不知世事的少爷,在家庭破碎的宁姝看来,他岂不是何不食肉糜?

他用力抿住嘴唇,好半晌,才敢抬起眼看她。

宁姝就坐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面上一片沉静,没有反驳,没有讥讽,没有探究,她的眼底像是无月的夜,叫人凝视着的时候,会生出自身渺茫,被一望无际的夜幕星辰,紧紧拥抱的感觉。

谢峦眉梢舒展。

浮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