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大瓜着实吃撑了不少人。

啧啧,匈奴人哦~使团哦~袭扰边境,烧杀抢掠,听起来好威风哦~原来也不过如此。

围观众人不由打心底流露出几丝轻蔑。

虽说老秦人武德充沛,无论跟哪家开打,他们都不带怕的,但于北疆边境而言,匈奴人过来抢一波就跑的打法着实烦人得紧。

眼下看到他们丢此等大脸,简直是大快人心。

“嘶,这一手,都哪几个大才干的?”楚昭乐了。

左右不说话,都默默地盯着她。

楚昭:?总不能是我吧?

此前见过的酒楼店家小心翼翼道:“酒是按殿下的意思灌得,用的都是上好的陈酿。这群人能喝,我们上酒的人都换了两三个,少说下去了几十坛酒水。”

想起来了,是说要打听消息的来着,几十坛粮食酿的好酒啊,楚昭心疼了一下:

“记得把账翻个数送到驿馆,堂堂使团总不能连个酒都喝不起。”

店家笑得褶子都出来了:“那是自然,他们酒醉后摔的盘盏可都是本店千挑百选出来的珍品,咸阳独一份的,价值不菲,都在账上呢。”

真是最好的盘盏?或者说真有盘盏被摔了?

不重要,毕竟看人这笑成包子褶儿L的模样,也知道自己人没吃亏。

“然后呢?”灌醉了就灌醉了,怎么打起来的?

那店家又抬头看了她好几眼。

楚昭:?总不能还是我?

“我等虽有心接近他们打听消息,却也不敢太贸然行动,撞见他们来此纯属巧合,而能有此巧合则是因为——

“他们一入咸阳就开始四处活动,想要收买朝臣,也托关系求见朝中诸位成年公子。”

“结果白跑了大半天,礼还没怎么送出去不说,就发现诸公子均不在咸阳。”

“心情懊丧之下,才来此喝酒解闷。”

楚昭摸了摸下巴思索:……诸公子在哪儿L来着?哦,早就被她寻机赶出去打工了啊。

那这事儿L确实跟她有些关系,好说好说。

“然后呢?”

那店主这会儿L反倒不敢抬头看她了,俯首行礼道:“这些人所言太过荒谬,还请殿下恕我冒犯。”

楚昭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无妨,说就是了。”

“他们尚有一二戒心,不曾明言,但就其酒醉后的只言片语、轻慢言行来推测,他们极可能是想游说联合诸位公子的力量,以匈奴的支持和臣服为聘礼,换您日后和亲草原。”

安静,周遭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砰——”一阵杯盏掉落的声音砸碎了这片死寂。

那失手打碎杯盏的侍女赶紧跪了下去,周遭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她。

怀月率先破口大骂:“凭他什么狗东西也敢做这样的白日梦?我刚还觉得你们下手差不多够重了,怎么也得给使团留几分颜面。”

“眼下看来你们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不把人搁城头吊上三天三夜,都是我大秦太讲规矩。”

阿茹跟着跳脚:“他们疯了吧,他们是不是当我大秦上下都是死人呐!胆敢这样上门来欺辱我家殿下!”

喝点马尿他是心高气傲,信口开河他是生死难料。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肖想我家殿下?

楚昭倒是没有这么生气,她的第一反应甚至是因为太荒谬了而觉得好笑。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们有那胆子倒是上书请求让蒙恬和亲过去啊!

这位可才是天幕里打得匈奴抱头鼠窜的第一勇士啊。

他们要是真敢这么做,她还能敬他们实在敢想,是条汉子。

结果盯上她下手,对一个小屁孩提亲……

除了在觊觎天幕里她带去的好处,归根究底还是在赌她的处境吧。

设想一下,若是身为大秦公子,原本有资格一争天下的顶级继承人候选,却要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压在身下,他们能甘心吗?

或者便是他们走运,最后陛下指定了自己继位,让这个妹妹当什么镇国摄政公主?

他们就算再眼馋这个妹妹带来的好处,有这么一个民心所向、光环在身的公主在身边,晚上睡得着觉吗?

那还不如让这个妹妹几年后和亲草原,再设法死在草原,如此,这几年里的好处到手了,最后的余热也发挥了。

至于这个妹妹原本能为大秦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那是对整个国的作用,又不是对他个人的作用。

这大秦,到底是家天下,会是他的私产,崽卖爷田心不心疼都是他说了算。

好家伙,这么一盘算,匈奴人的逻辑闭环了呀,只要楚昭位置不稳,她就极有可能被许嫁草原,为下一任帝王排除危险。

唯一出乎他们意料的,也就是楚昭早就把成年的公子都支了出去,让他们一时无从入手。

楚昭越想眼神越冷,用了一句前世的中二台词安抚众人:“无妨,他们已有取死之道。”

怀月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了,和亲从来是对地位相等的国家,陛下连韩赵魏楚燕齐都不看在眼里,怎么可能给匈奴这个脸?”

阿茹附和道:“正是正是,区区手下败将,陛下不灭他们不过是一时腾不出手罢了。”

楚昭道:“脸不脸的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双方本质利益冲突没有解决。”

匈奴求和亲就是不想让出现下的土地,陛下想要,双方必然得打。

“可这也还不是我如此说的根本原因。”

还有原因?怀月边思考着边缓缓说道:“说他们自取死路,是殿下已经不愿意叫他们再活下去了。”

如果他们毫发无伤离开咸阳,如果匈奴不曾得到足够惨痛的教训,那么盯着殿下婚事下手的人,只会随着殿下长大越来越多。

殿下一直以来的形象都太过良善了,小人畏威不畏德,是时候添点血色震撼一二了。

阿茹越听越是震撼:她从不曾见过殿下如此愤怒,却原来殿下也会有此雷霆怒目吗?

不得不说,这样的殿下,简直,简直更可靠了呢?

她们私下里也曾担心过殿下如此与人为善,日后会否过于优柔寡断,但想着殿下到底年龄太小,不曾多言。

如今看来,殿下不愧是天幕中盖章认证的殿下,杀伐果断一个不缺。

楚昭话放得虽狠,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因为匈奴的问题虽然容易解决,但这个问题却引出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

眼下真正的核心大权都在始皇一人手中,她知道眼下匈奴的谋划荒谬到无法伤她,是基于对陛下智商和性格的了解。

但随着她的成长和陛下的老去,他们之间会不会有走向敌对忌惮的可能?

如果有一天陛下也如汉武晚年那般因为忌惮而被人挑拨,她该怎么办?

她眼下的名望软资本,能赶在那之前转换成有底气跟始皇对杠的硬实力吗?

可要是她转换的太早太快,有一个手握天命和大权的孩子,会不会睡不着觉的就成了始皇?到时候她俩不想对立也成对立了?

“唉——”楚昭叹了口气,怪不得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轻不得重不得。

怀月不知道楚昭为何突然叹气,还以为是此前匈奴的事让殿下心中郁郁,笑着打趣到:

“殿下且放心,区区匈奴使团罢了,我家也是有几个门客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想片成几片就片成几片。”

“便是翻年就与匈奴开战,我阿娘也能为殿下筹措不少粮草军费出来。”

“殿下且安心笑一笑,少儿L太过老成可不好。”

楚昭:这个哄娃的方式真硬核啊。

但她确实有被那句少儿L安慰到,低头比划了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说来是呢,自己眼下这个身体还是个小不点,真要走到她所担心的那个局面,少说也得七八年后。

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谋划,属实不用贷款操心,真有那闲心不如继续进宫刷一刷始皇好感度,以防未来真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至于眼下?她只需要保证自己身边随时有足够武力保她安全就是了。

实在逼急了,她还能借此逃出去,来个天幕呼曰“大容兴,楚昭王”,楚昭板着小脸酷酷地想。

在宫里批改政务的始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不由皱起了眉。

旁边的小太监着急忙慌要去寻太医令,却被始皇喝止:“无妨,并非风寒。”

魏大监笑脸迎上去:“既非风寒,想来是哪位公子公主牵挂着您哪。”

始皇不由想起了某个最近老赖着他大呼小叫的闺女:“快三日了吧,阿昭呢?”

魏大监心领神会,陛下这是数着殿下没来的日子呢,可见这位殿下日日赖到兰池请安不是没有效果的。

他正要上前顺着陛下的话说,就见宫外脚步匆匆送上来了一份名唤奶茶的甜点,说是公主亲手所制,当即笑着附和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父女连心?”

始皇也不由勾起了嘴角:“阿昭确实最为孝顺。”

“阿秋阿秋阿秋——”还在酒楼的楚昭喷嚏打个没完,可把周围的怀月、阿茹等人吓了一大跳。

她们张罗着就要进宫去请太医,却被楚昭连忙制止:“无妨无妨无妨,不必兴师动众。”

而且吧,与其说是风寒,她总感觉像是有人在背后骂她。

难道是那群贼心不死的匈奴人?

很好,他们该死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她得想想怎么给他们设计一个像样的退场,借此能挖几个反对势力出来算几个。

陆贾是一名“行人”,专管外交接待事务,属于职级不高但需要干的活着实不少。

奔波完一天,处理完匈奴使团的无数幺蛾子的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边走边还碎碎念:

“天杀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存够离任归乡用的金银啊。我要求也不高啊,有个两千两金银的也就够了啊。

到时候我就给这五个儿L子每人分个两百金,让他们自己出去谋生养活自己。

然后我自己个儿L带着剩下的金银车马、宝剑美婢,到每个儿L子家轮流住十天。

我一年去轮上个两三趟,剩下时间寻欢访友,岂不美滋滋?

至于剩下这点财物?嗨,回头死在哪家,剩下的东西就归给谁,权当丧葬费了。”

他一路美滋滋规划着未来,只觉疲惫的脚步越来越轻松,却被人突然叫住了:

“嗨,嗨嗨,老贾,叫你哪。”

他一头雾水看过去,却见正是曾经的好友,顿时惊喜非常:“刘老季!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