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晓红如此情状,陆明珠烦到极致,刚想开口,突然觉得手里微沉。

低头一看,被她称为无价之宝的沉香拐杖落在她手里。

这是干什么?

陆明珠不由得抬头看陆逐日,眸光发射疑问的同时,也开口问他:“陆同志,你这是要把拐杖还给我们吗?”

本是开玩笑,结果却见陆逐日点头。

陆明珠满脸愕然。

陆逐日淡淡地道:“我现在用着不合适了。”

“怎么不合适?”陆明珠狠狠地瞪了林晓红一眼。

都怪她!

既然离婚了,那么她就应该离得远远,远到天边,时间一久,说不定大家会忘记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现在呢?

她非要出来蹦跶,蹦跶得让人厌恶。

不光陆明珠,餐厅里的几个服务员也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林晓红做过的事情,领导还为此开过会,不断强调正确思想,摒弃享乐主义的诱惑,不要效仿林晓红嫌贫爱富的行为。

陆逐日握着拐杖一端往陆明珠手里压了压,“沉香拐杖的价值不可估量,有一个林晓红这样说,就有第二个人这样说,第三个人这样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我卖掉拐杖改用小竹竿,可我实在不忍糟蹋陆先生的一片心意,不如你收回去替我还给他老人家。”

等他回家后再继续使用。

老父亲给他,就是他的了。

到那时,即使有见陆逐日用过这根拐杖的人见到,也未必能联想到他身上。

他还给陆家了啊!

当众还回,人尽皆知。

陆明珠哼了一声,“我看谁敢说!我一会就去问问章老同志。你抵抗住20万大洋的诱惑,不愿意将之卖掉,我们特地捐献近两百万美金的物资,也是希望这根拐杖可以留下来,在你行动不便的时候能帮到你。现在呢?物资才交出去没几天,马上就有人出来说你不适合用拐杖,之前怎么没人出来说呢?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东西得了,还想逼你把拐杖卖了。”

脾气上来,说话就像机关枪,一口气下来不带停顿的。

听完这番话,陆逐日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故作沮丧地道:“别去问了,别给章同志添麻烦,国家不容易,他也不容易,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住别人的嘴?总而言之,原物奉还比较好,免得一些麻烦接二连三地来找我。”

陆明珠伸手抓住沉香拐杖,“即便你还了,影响也不能立刻消失。”

陆逐日叹道:“所以我辞职。”

陆明珠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辞职?”

之前说过他辞职已经得到批准,只等战争结束后就回老家,现在的辞职是立刻回老家的意思吗?难道林晓红还成了神助攻?

果然,陆逐日点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晓红的所作所为让我我觉得离开比较好。”

林晓红在旁边撇嘴,一脸鄙夷不屑。

她才不信陆逐日会辞职呢!

当初为了离婚,他说要辞职,逼得自己主动提出离婚,背了一身骂名,结果呢?

快一年了,他还好好做他的大将军,越来越受重视,把陆爱党从自己身边抢走然后扔到部队里,每天早出晚归和一群童子兵接受训练,变得又黑又瘦。

过上好日子的林晓红一点不后悔,她父母却后悔死了,觉得陆逐日说辞职是一种托辞。

她也这么觉得。

陆明珠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皱眉道:“您辞职又能往哪儿去呢?”

“回老家。”说完后,陆逐日一脸轻松,“明珠小同志,我待会儿就向领导打报告,接着和人交接工作,等交接完成后就回老家。”

陆明珠跟着叹息:“难为您啦!”

陆逐日笑道:“不难为,我戎马半生,该好好休息了。”

本是临时决定,说完他就离开,接下来还得应付领导和战友的询问,还得交接工作,没时间在这里和林晓红继续纠缠。

不过,他的离开,也够林晓红喝一壶了。

陆明珠也想明白这一点,抬眼看看林晓红,心中偷笑。

该!

老老实实地龟缩着该多好,非得出来恶心人。

他可是陆长生,是陆父的亲儿子,真没一点小心眼儿?

既能提前走,还能坑林晓红一把。

棒呆了!

林晓红以后会怎样,谁关心?

陆明珠端起豆浆将之一口干掉,然后抱着沉香拐杖笑眯眯地离开餐厅,没再正眼看一眼林晓红,反倒注意到许多人怒视林晓红。

为了一根拐杖,逼一位浴血奋战的大英雄、老领导不得不辞职,她满意了?

上面都没说什么,她一个离了婚的前妻凭什么说陆逐日不配使用名贵的沉香拐杖?

自从陆明珠住在国际大饭店以后,陆逐日经常来,大家都认识这位明明位高权重却始终平易近人的领导,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态度。

有时候,大家甚至会忘记他的职位很高,仅次于章振兴老同志。

陆明珠的心情却很好。

即使外面的风沙加剧,她依然笑容满面。

可以提前回家了!

想到自己让保镖捎给陆父和谢君峣的信,陆明珠有点心虚,但随即又把心虚扔到九霄云外,提前回去是为了给他们惊喜,没待够三个月是正常的。

正如陆逐日所言,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么一来,陆明珠打算出京旅游的计划就搁浅了。

她安心地等陆逐日正式离任。

正式离任代表交接完毕,他可以随时离开首都。

同路南下,多好啊!

她有钱,还能管他吃管他喝。

两天后,没等到陆逐日的消息,倒等来风尘仆仆赶过来的谢君峣,见到陆明珠就露出哀怨的表情,“你现在是乐不思蜀了。”

“没有,没有。”陆明珠否认,上前拉住他的手,撒娇问:“你不需要上班吗?”

面对她甜甜的笑脸,谢君峣立刻投降。

再一看,俊美的脸上哪还有哀怨,笑都笑不过来了。

“我跟大哥说,他再不准假,我的明珠男朋友宝座就岌岌可危了。”谢君峣有无数个理由不继续上班,而是出来追女朋友。

陆明珠嗔道:“胡说八道!”

她很专一的好不好?

才不会因为和男朋友一时分开而变心。

对别人来说,谢君峣或许不是十全十美,但对她来说是很好很好。

适合她。

长相俊美,才华出众,又不是特别有钱。

穿越前,有个挺有名的富豪说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在上流社会中,越有钱的男人越靠不住,无论现在的老婆多么漂亮,对他来说,最漂亮的永远是下一个。

一个男人特别有钱,他的选择权就多,即使他本人道德高尚,拒绝诱惑,但阻挡不了周围层出不穷的狂蜂浪蝶,糖衣炮弹,而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久而久之便会滑向出轨,还会有无数人替他们辩解说别拿普通人的三观来要求富豪圈。

说实话,这种现象让陆明珠觉得很奇怪。

新社会不是人人平等吗?道德和法律不是应该人人遵守吗?就因为他们有钱,所以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宽容?

所以,相信一个富豪洁身自好不过是小女生们的自欺欺人。

陆明珠不是真正的小女生,她就喜欢眼里只有她的谢君峣,抱着他的胳膊,挨着他,桃花眼弯弯如月,“今天没有风沙,我正准备拜访章老师和曹家干爹,你陪我。”

“好。”谢君峣叫拎着行李的保镖去办理住宿。

至于他,当然是陪许久没见的女朋友了。

陆明珠不知自己哪一天就离开首都,无论如何都得和两位长辈见一面。

到章老师家,没见着人,再去曹家,依旧没见着人,两人才想起他们今天该上班,只好放下给他们准备的礼物托邻居转送,然后手拉手一起走。

不知不觉,走进琉璃厂。

如今是秋高气爽,路边摊人流颇大,且不闷热。

谢君峣跟陆明珠说:“你的承诺作不作数?”

“什么承诺?”陆明珠想到自己说出去的话,有些做到了,有些没做到,譬如她想给谢君峣买大屋,到现在没买成。

回港后给赵思楠打过电话,打了两次都没联系上他本人,只好留下自己的电话。

再后来,陆明珠开始忙,忙得没时间再找赵思楠,他也没根据陆明珠留的电话找陆明珠,不知是深水湾大屋已经卖出,还是他不稀罕和陆明珠做生意,因为陆明珠总是放他鸽子。

谢君峣就说:“陪我爬泰山还愿的事。”

不冷不热,很适合旅游。

陆明珠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差点忘了。是说过,放暑假的时候咱们嫌太热才没出门。”

“现在不热了。”谢君峣指了指天空。

“你想去?”陆明珠问。

谢君峣点头,“想。”

先还愿,再许愿,许愿泰山老爷保佑他和陆明珠的爱情和婚姻天长地久永不变。

陆明珠就笑:“没问题。”

她本来就有旅游的打算,为了等陆逐日才搁置。

甜甜蜜蜜地逛完街,花一大笔钱,两人凭着身上贴着的爱国标签,顺利找到陆逐日位于军区的住处,一间小小的单人宿舍。

按他的级别,有大房子住,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不需要,主动住宿舍。

宿舍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椅子以外,就没别的家具。

写字台上放着一个主编壳子的热水瓶和一个搪瓷缸、一个很旧的铝制饭盒,床底下放着洗脸盆和打着补丁的毛巾、牙刷、牙膏、做刷牙杯的搪瓷缸。

“你们怎么来了?”他们来得巧,陆逐日刚回来。

陆明珠让谢君峣坐椅子,她自己坐在床沿,“我们打算出京旅游,来跟您说一声。”

陆逐日明白她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便笑道:“我半个月后才能交接完工作,然后回老家,再去母亲出生的地方瞧一瞧。”

“您母亲的家乡?”陆明珠向他确认。

陆逐日点头,“我不孝,从军二十余年,没回过一次家,没能送她老人家一程,也不知她葬于何处,只好去她的家乡走一走转一转。”

陆明珠问道:“您会待很久吗?”

陆逐日点头,“会。”

陆明珠明白了,“祝您到时候一路顺风。”

她和谢君峣先去旅游,然后再去绍兴和他会合,顺便拿着陆父找出来给她的地契,去桂花林挖出属于她的100坛女儿红。

陆逐日笑道:“谢谢,咱们有缘再见。”

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