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房里,雾气腾腾。

吴书年浑身浸泡在热水中,两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无力的搭在木桶边缘。

身后,周也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中,一点一点温柔搓揉。

“阿也,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

“没嫌弃。”

声音渐低,周也顿了顿道:“我唯一嫌弃你的,是你疼的时候,从不喊疼。”

吴书年笑道:“这也让你发现了?”

“吴书年,我从六岁就跟在你身边,你眨个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我父亲从前常说,阿也的眼神最好了。”

说到这里,吴书年静了许时。

“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比不上父亲,连在死这件事情上,都没做到像他那样痛快利落,但有一件事情,我比他强。”

有个人从六岁开始就把我装在他心里。

周也没问是哪一件事情,把毛巾绞干了,绕到边上替他擦脸。

吴书年顺势闭上眼睛,轻轻吁出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年轻人我挺喜欢的,都是好人,三爷的那个侍卫,我觉得和你有几分像。”

“哪里像?”

“话少。”

“裴公子的侍卫话也少。”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谁入了他的眼,他能把命都给那人。”

周也终于笑了,“你这是在变相夸我?”

吴书年睁开眼,手指轻一勾,勾住了周也的衣襟。

周也在木桶边蹲下,看着他,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终于等来了,整整九年。

太漫长了。

许久,周也轻笑道:“你洗好了,一会我就着你的水也洗一下。”

吴书年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良久,他回了一个字。

“好!”

……

一张祭台面北朝南;

三盘瓜果依次摆好;

两只烛台火光跳跃。

唯有香炉里的香,还不见踪影。

香呢?

裴笑皱眉。

这时,李不言从包袱里拿出一支香,递到晏三合手里。

裴笑愕然,赶紧用胳膊蹭蹭谢知非:这香跟了李不言一路,怎么还没断呢?

谢知非往边上让让,眼风都没向他扫过去。

周也推着吴书年走进院中。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过的原因,吴书年原本青灰色的脸,泛着些不正常的红色。

他目光落在晏三合身上。

晏三合走过去,垂首道:“你是替你父亲点香,不要有杂念。香能点着,说明我们找的心魔是对的。”

吴书年扶着周也的手,从轮椅里站起来,“我有句话要说。”

别是反悔了吧!

裴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