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琅当即一个电话拨到了农场。

农场只有一部电话,在秦场长的办公室,向来锁着,也只有他自己才有权力接打,要是他不在办公室,电话是拨不通的,但今天苏琳琅一拨过去就有人接了。

一听对面的声音,她说:“你是红星姐姐吧,我是琳琅。”

农场的出纳名字叫李红星,比苏琳琅大几岁,此刻正在接电话:“琳琅?”

“是我,咱们秦伯伯呢?”苏琳琅问。

李红星笑着说:“咱场长去省政府开会了,还有,咱以后就可以多打电话了,我不敢拨给你,但你可以拨给我,我听说呀,以后来电就不收费了。”

“为什么呀,发生什么事了吗?”苏琳琅问。

李红星说:“大好事。贺朴旭在咱们农场一笔打了二千块的电话,那事儿闹的挺轰动,省里的领导知道以后,说是为了招商考虑,要把电话费报销掉,他们还说咱们大陆的长途电话费用太高了,以后对于工厂企业,来电就不收费啦!”

国内的国际长途费用太高,是不利于向外招商的,这确实不太合理。

它是国家型的政策,按理来说很难改变,不过现在大陆政府在主抓改革,对于改革开放,致富有利的事情政府似乎都会专事专办,效率特别的高。

看来是祸也是福,贺朴旭虽然让农场欠了钱,但也变相的,推动了一个大事件。

以后两地之间通话,就不必付那么高昂的通话费了。

而因为贺家捐了高速路,秦场长现在动不动就上省城开会,也特别的风光。

苏琳琅遂又问:“红星姐姐,贺朴旭人呢,在农场吧?”

李红星说:“他呀,前段时间一直在酱油厂捣大酱,但他不是帮咱们省了一大笔电话费嘛,秦场长一高兴,就签了张介绍信,让他去深城旅游,散心去了!”

苏琳琅心说怪不得呢。

贺朴旭虽然会闯祸,但他也特别会讨好人的,再加上他又不是农工,还帮农场办了件好事,秦场长是个爽快人,就把他给放了。

贺朴旭当然不想呆在大陆,但他害怕六爷,也不敢明着回来。

苏琳琅估计他应该已经回港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又混匪窝里去了。

李红星又说:“你真是琳琅吗,你原来不咋说话的,就是个傻丫头呀。”

农场时期的苏琳琅虽然力大能干,能挥刀砍甘蔗,还能用弓.弩用猎.枪,但沉默寡言,冷漠迟钝,虽然是劳动模范,但也是个冷冰冰的傻丫头。

现在的她变了,从语气就能听得出来,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这该怎么解释呢,苏琳琅说:“是贺朴廷的原因吧,他一天叽叽呱呱的,可爱说话了,跟着他,我渐渐也变的话多了。”

“抽时间回趟农场吧,大家都可想你了,要知道你现在爱搭理大家,愿意跟大家说话了,像咱爸的战友们,肯定都贼高兴。”李红星并不起疑,反而笑着说。

国营农场就是退伍老兵们建设起来的,苏父,李红星她爸,秦场长都是老战友。

原来也都为苏琳琅操了不少心,她来港半年,确实也应该回去一趟了!

……

挂了电话,苏琳琅拿起了许婉心给的电话号码,八位数,是个移动电话的号码。

贺朴旭迭荡而传奇的人生,因为一通电话,他帮农场省了电话费,这是好事,但转眼他又混入匪帮了,可混入匪帮吧,他又要给家里通风报信当内应。

望着电话号码,苏琳琅也是直摇头。

不怪陆六爷想捅他,这回他惹的可是张华强,要抓不住,早晚也得捅了他。

按理,要不等晚上拨电话过去确定是怎么回事,要不就是等待消息了。

但苏琳琅不。

首先,目前港府的移动电话不是通过卫星的,而是通过建在各个区的基站来通讯的,电话会移动,但通讯基站是固定的。

所以只要问电讯机楼,就可以确定这个号码在哪个区域活动了。

要想确定这个,得问一个人,刘管家。

目前他和刘波都还在瑞士,但是他在电讯机楼有关系,就可以确定电话的地址。

当然,这是私底下调用关系来查,需要时间的。

正好看贺朴铸放学回来了,迎上他,苏琳琅问:“朴铸,今天见顾凯旋了吗?”

贺朴铸的校服是西服加白衬衫,很帅气的,但领带歪打,书包斜挎,他翻个白眼说:“我是去上学的,当然会见他的呀,虽然不同班,但我们在一个学校。”

苏琳琅递过移动电话,说:“问问他,安全到家了没。”

贺朴铸接过移动电话,一笑,说:“阿嫂,我这样说你别生气,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希望顾凯旋被绑架一样,而且我这不是错觉,是直觉喔!”

怕阿嫂生气了会削他,说完他就乖乖拨电话了。

但他忍不住又说:“你一直在期待着顾凯旋被绑架,对不对?”

再笑着说:“要是他被绑了,等救他的时候你也带着我一起,好不好?”

话说,自打上回因为捐款的事闹掰,顾贺两家就一直僵着。

出席各种宴会时顾家人也会刻意避开贺家人,不跟他们有正面接触。

但苏琳琅一直在关注顾凯旋,也会测试他家的安保人员,还经常让贺朴铸在放学后打电话给顾凯旋,问他所处的位置,以及人身是否安全等。

这种事不好明着说的,就连贺朴铸都会误解,认为她是盼着顾凯旋被绑架,要她一直在顾家人耳边说,他们岂不也要误会,以为她盼着他家的小金孙出事?

那就跟当面咒人死一样,是很悔气的。

不过在苏琳琅看来,顾凯旋只要不离开港府,被绑是迟早的事。

因为顾家的安保人员是全换了,但全是新面孔,而且都是老外,有一些黑皮肤的阿二,还有一些是白人,语言都不通,协作方面的问题就只会比原来更大。

张华强可是悍匪,经验十足,顾家的安保那么稀碎,他能看不出来?

而且绑匪跟小偷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笔几亿,甚至十几亿的大单,是要一手掏空一个阔佬家的。

想让老财主们爽爽快快掏钱,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

所以当绑架真的发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场空前的威慑与恐吓。

绑匪会让阔佬感觉到不论再多的安保,或者警察,亦或国际雇佣兵都没有用。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乖乖掏钱,跪着奉上。

遥想当初贺朴廷被绑,贺致寰就曾被吓到差点原地去世的。

真要发生了,顾老太爷很可能就当场就吓死了,也会错失有效的救人时间。

而等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电话已经接通了,贺朴铸当着阿嫂的面问顾凯旋:“凯旋你回家了吗?”

顾凯旋此时刚下了他的平治S600防弹轿车,身后跟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走的懒懒散散:“朴铸,我的留学申请批下来了,我大概马上就要离开了。”

也是怕孙子呆在港不安全,顾老太爷最近加快速度,在给孙子办理留学。

张华强再凶悍,他也不敢去大英皇家公学绑人的。

贺朴铸一听顾凯旋马上就要出国了,故意给阿嫂撇嘴,说:“恭喜你啦,告别趴记得请我和我阿嫂喔,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爱你,多关心你,哼!”

顾凯旋没觉得贺家阿嫂有多爱自己,但他是很喜欢贺家阿嫂的。

他刚刚下车,看到另一台平治S600,顿时笑了:“贺朴铸,你哥好像在我家喔,你不要也来趟我家吗,咱们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趟马场,我爷的马明天出槛,要比赛,我们一起去看他的马?”

平治S600是除了银刺之外,港府富豪们最流行的座驾了。

就今天,贺朴廷去了顾家,车就停在顾家的车库里,顾凯旋刚好看到。

贺朴铸也是小阔少,也喜欢玩儿的。

但是贺家是不允许儿孙沾黄毒赌的,所以虽然贺家有投资马场,但不允许他们养马,赌马的,他一下就心动了:“你家有准备饭吗,我和我阿嫂立刻过去。”

顾凯旋坦言:“当然没有啦。我爷还勒令我不许跟你玩呢,他说你阿嫂是强盗,但你们直接来吧,到时候我会在家门口等,然后直接放你们进来的,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咱们一起去马场,我闹一闹我爷爷,他就会消气的。”

他才是顾家的祖宗,他请的人他爷敢当面翻脸吗,不可能的嘛。

贺朴铸可不敢说阿嫂是强盗,但她虽然凶的可爱,风格确实有点像强盗。

他说:“你家都不请人,我们去干嘛,万一被挡在门外呢,不去,再见!”

看有佣人来,他把书包丢了过去,挂了电话,就问:“阿嫂,你总是关心顾凯旋,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我吧,可以吗?”

歪西服斜领带,上好的意大利皮鞋,这小阔少是嫌阿嫂太关心他同学,吃醋了!

最近苏琳琅确实没怎么关心过这位小少爷。

她遂问:“你最近读史读到哪儿了,有什么感想吗,要不要跟阿嫂讨论一下?”

贺朴铸也正想谈谈感想呢,他说:“在我们的教材上,抗日战争是联军帮助大陆人民作战才能赢得胜利的,但在你们的书上却说是国共联军打来的全面胜利,还说PLA的前身,八路军的小米加步.枪在战局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碍于阿嫂的淫威,他不太敢反驳,但试着说:“阿嫂,我当然愿意相信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觉得只吃小米,用拉栓的步.枪,能打赢飞机大炮吗?”

别的苏琳琅不知道,就不予评价了,但在援朝战争中,大陆确实是用小米加步.枪打赢的仗,而且在她看来,战争中兵器的强弱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人才是。

要知道,当初她只带了几个蠢兵仔,都从匪窝里救出过人呢。

这还是第一次,她亲口许诺:“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大陆吧,我去送善款,顺带去农场看看酱油厂的生产情况,也让你看看我阿爸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步.枪,让你开个眼吧,看看当年打败美军的枪长什么样子。”

“你家有枪,而且是当年打过美军的枪,你确定?”贺朴铸嗓门一提。

苏琳琅挑眉一笑,反问:“你不信?”

贺朴铸连忙摆手:“我不是不信,就是想看一看,摸一摸。”

在援朝时期,当军人退伍,枪和子弹是可以直接带回家的。

苏父的枪就在家里放着,而且保养的还跟新的似的。

因为没有回归,孩子们读的历史书不一样,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一样。

就好比,明明当年大陆人民千辛万苦才打败了侵略者,但在港府,英方所出版的教科书上写的却是,是联合国军帮助大陆击退了侵略者,胜利属于联军。

贺朴铸也不是天生的歪瓜,他的歪来自于学校和教科书。

而于其让其读书,倒不如让他亲眼看一看,看看她阿爸的照片,当年战场上穿过的老衣服,用过的老枪,他就知道,真正□□的,是什么样的人了。

因为还要等刘管家给信息,苏琳琅就回房了。

转眼天就黑了,她正守着电话在发呆,突然闻到一股浓郁醇厚的咖啡香。

抬头,贺朴铸端着杯咖啡,一脸笑:“阿嫂,72粒豆子,我亲手打磨,自己煮的咖啡,来吧,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样。”

关于72粒豆子加手磨,是贺朴廷对咖啡的要求,也是他认为最香的咖啡配比,他要不忙的时候都会自己磨豆子自己煮,也会给苏琳琅也煮一杯。

当然,这样煮出来的咖啡特别香,会有普通咖啡所没有的坚果香和浓厚的油脂。

不过手磨咖啡豆很累的,贺朴铸居然亲手给她磨了杯咖啡?

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兴,苏琳琅抿了一口,特意表扬说:“不错,咱们朴铸磨的咖啡豆煮出来的咖啡就是香。”

贺朴铸趁势说:“感谢阿嫂带我去农场。”又问:“你真是农场的动物心理咨询师吗,你可以让农场的猪猪啊狗啊,牛啊的跳舞给我看吗?”

他想去大陆农场看打过美军的老步.枪,想极了。

他还记得阿嫂原来说过,自己在农场是动物的心理咨询专家。

这种小屁孩生活的世界里有高尔夫球,有赛马和赌马,还有游艇和晚宴。

但他们没见过农场和农场的小动物,当然也就有天然的好奇。

苏琳琅是不喜欢跟小屁孩多聊天的,嫌他们烦人,她说:“你现在原地消失,而不是缠着我叽呱叽呱呱,等到了农场我就猎一只兔子送给你,好不好?”

不但能看到步.枪,还能看到阿嫂打猎,猎兔子,那得多好玩?

贺朴铸立正敬礼:“是。我消失,嗖!”

一个箭步冲出门,他跑了。

……

终于,刘管家把信息报过来了,苏琳琅也进一步摸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电话号码今天拨了好几通电话,而且都是在港府,北区。

也就证明贺朴旭不但回港了,而且就在北区。

但他竟然报个电话号码来让她打过去,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慎重起见,苏琳琅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蹲守在电话旁,一直在等着。

终于,她的电话响了。

一接起来,正是贺朴旭,他声音压的低低的:“喂,琳琅?”

苏琳琅问:“你人在哪儿呢,回港了吧,你难道不知道陆六爷会捅了你?”

贺朴旭可谓命运多舛。

他是这样的,因为浪费了农场的电话费,被秦场长发派到酱油厂了,工作倒挺轻松的,拿个耙子捅大酱,每天,每个大酱缸捅一捅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大酱就跟屎似的,又黄又臭,他嫌臭,就天天蹲在酱缸旁,抱着个耙子哭。

后来因为他一通电话竟然改革了目前的电话收费现状,据说以后只要来电就会免费,秦场长当然要补偿他,给了他介绍信,以及他的港澳通行证和钱。

他说是上深城旅游,但一撒丫子就跑回了港。

而在过关之后,他只给一个人打了电话,就是他的亲姐姐孙嘉琪。

他也怕六爷会捅自己,不敢回家,准备去投奔孙嘉琪。

结果也不知怎么的,电话打完不久来了一辆车,下来俩人就把他给绑了。

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强哥的二把手,叶庆荣。

叶庆荣倒没为难贺朴旭,还送了两个美女,好酒好菜的招待,并且一再跟贺朴旭说自己没有恶意,只想跟贺朴旭交个朋友,邀请他玩一玩。

贺朴旭老妈可是风月片女皇,他的脑容量和智商还不足以让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当即见风转舵,就投诚了阿荣哥,并当着他的面痛斥贺朴廷和苏琳琅,说他俩是黑心肝,忘恩负义,还说自己要雇杀手杀了他俩,好继承整个贺氏。

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演太过真挚,阿荣哥竟然信了,连移动电话都没有刻意收起来,所以他才有时间悄悄给家里打个电话的。

但其实他没想让家里回拔电话,也只是想让家里凭电话,看能否锁定他的方位,赶紧来救他,是许婉心不懂,没经验,传话传错了。

要是苏琳琅真选择打电话,他会当场暴露,阿荣哥说不定一枪就把他嘣了。

“琳琅你好聪明啊,没有选择给我打电话,你救了我的命!”贺朴旭哀嚎说。

苏琳琅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机会给我打电话的。”

贺朴旭还是用的老办法,说自己感冒了,委托一个美女去给他买了些头孢回来。

阿荣哥不喝酒,他搞不定。但正所谓头孢就酒,阎王招手,俩美女已经被他灌倒了。

他现在用的就是其中一个美女的电话,此刻他还躺在俩美女的中间,是在悄悄的打电话。

“我听阿荣哥的口气,他们正准备开工一个5亿的大单,琳琅,我怀疑那个5亿的大单就是我,你可一定要救我呀!”贺朴旭悲伤的说。

他是真的好绝望啊。

早知道一回港就会被绑,他宁可呆在农场里搅大酱,不,搅粪都行,也不愿意被绑架的。

他也一来就表明立场,加入匪帮,而且从此跟贺家誓不两立。

但他好怕,怕绑匪会拿他开大单,还怕大哥巴不得他死,会选择不救他。

“放心吧,你不是他们的大单,大单另有其人。”苏琳琅说着,又问:“记得绑匪开的是什么车吗,有什么特点吗?”

贺朴旭最爱车了,对车倒是很敏感,说:“一辆黑色雅迪车,不是真皮面料,质量挺差的。”

“我不是问你座椅面料,车牌号呢,记得吗。”苏琳琅抚额。

这个傻子,悄悄溜回港,一来就被人绑了,可他只记得座椅不是真皮面料,他不死谁死?

贺朴旭想了半天,说:“车牌有两个2,对了,开车的男人,阿荣哥就他叫强哥。”

那就无疑,是张华强本尊了。

而只要是绑匪,不被抓到,就永远不会收手。

绑架是一种绝对性的武力和精神压制,会从行动和精神两方面将人打垮。

其计划当然会极为精妙,选的时间也绝对会是最合理的。

苏琳琅也没想到,关于一桩绑架案的信息,自己会是从贺朴旭手里统筹到的。

她又问:“你的行李呢,通行证呢,目前在哪儿?”

贺朴旭看看自己周身,说:“在荣哥手里,我被两个女孩扒的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忙又说:“我没有碰她们,你要相信我,我是个非常纯洁的男孩!”

他纯洁顶个屁用,苏琳琅再问:“你没有听强哥说过话吗,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他就是个垃圾,值不了5个亿,那5亿的大单应该是别人。

贺朴旭说:“糟了,我听到脚步声了,我要挂了!”

“贺朴旭!”苏琳琅说:“安心等着我来救你就好了,再见!”

可以确定张华强准备要开单了,想要确定那个即将被开单的人是谁,苏琳琅还得找一个人,她的丈夫贺朴廷。

……

此刻,贺朴廷和顾老太爷俩正在赛马场的马厩中慢慢踱着步子。

顾老太爷好赌马,是马场的头等贵宾,今晚专门约好,马场员工下班后他过来看马,顺带约了贺朴廷谈事。

冷冷清清的马场里,就他们这一行人。

顾凯旋也在的,跟在他爷爷身后,蹦蹦跳跳的。

这小子也有14岁了,但是瘦骨嶙峋的,据说还有多动症。

顾老太爷摸摸孙子的头,说:“在你看来,拿5亿成立一个家族信托还是比较可行的方案?”

俗话说得好,二岁看老,顾老太爷也看得出来,金孙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他虽然有二个儿子,但另外两个也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膝下无男,唯一有点出息的顾镇东,其实也不怎么成器,作为掌门人,捧女明星,那是大忌。

别看老爷子明面上跟苏琳琅打嘴炮,但对于自己的家族财富还是很忐忑的,生怕传不到孙子手中。

而自1982年起,欧美兴起了一种叫家族信托的理财方式,老爷子就想搞一个。

正好他有5亿闲钱,现在他有两个选择,或者囤一块地皮,或者就是成立一个家族信托,留给孙子。

而关于赚钱,理财,他当然不傻,专门约了贺朴廷来聊这件事。

贺朴廷倒也不藏私,诚心说:“成立信托对凯旋会比较好,但会让镇东叔做生意比较掣肘,而且顾氏将止步于此,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顾老太爷叹气:“你镇东叔太让我寒心了。”又小声说:“你知道的,他被李凤嘉缠上了,去欧洲旅行一笔就花200万,他有太太的,他岳父在马来很有身份,我们必须给人家面子,但他非要犯混!”

老富翁们好色是有限度的,只好色,不乱花钱,但二代,二代们就不一样了。

顾镇东表面看着挺乖的,其实私底下经常给女明星乱花钱。

他老仗人是马来道上的,现在还不知道,一旦知道他悄悄捧明星,肯定会收拾他,说不定还会勒令顾太太跟他离婚。

老爷子是还还没有放手财权,他只要一放权,顾氏会立刻完蛋!

也是因此他就想着干脆成立信托,把财产都留给孙子们算了。

贺朴廷止了拐,看老爷子:“太可惜了。”

顾老太爷笑问:“可惜什么?”

“您要现在进军大陆,往后二十年您的财富将安稳增值,只要凯旋不折腾,可保他富一生,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贺朴廷说。

顾老太爷既然能赚钱,当然就是精明的。

但他的精明又不算太多,他负手回头,笑了:“我就知道,你肯陪我这个老头子一晚上,肯定有利可图,果然,哼哼,你那北姑……”

“您或者叫她琳琅,或者朴廷太太,但不能再叫她北姑,否则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贺朴廷强势打断了老头子。

“好好好,你太太是用抢的,你不是,你故意哄着我老头子,就想让我往大陆投钱,哼!”

顾老太爷叹气:“当年我一个堂兄被人用皮带抽死了,知道情况后我指天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踏上大陆那片土地,更不会跟它有生意往来,我说到做到!”

这老太爷占着一条得天独厚的贸易渠道,但他太老,太固执了,就谈不通。

太晚了,贺朴廷的腿又不行,拄着拐走路又累,他正想告辞,听到电话响,接了起来。

一听是妻子打来的,立刻说:“我马上就会回家!”

他以为是回家太晚,妻子生气了,但他的妻子跟他似乎从不同频,她问:“朴廷哥哥,最近谁家的账上有5亿活钱?”

顾老太爷还在马厩里慢悠悠的往前走,他向来喜欢赌马,明天有场马赛,各家的马他当然都要看一看,预估一下自己的赢面有多少。

贺朴廷说:“顾家!”他们今天谈的,就是顾家的5亿现金该怎么理财!

苏琳琅本来想让贺朴廷告诉顾老太爷,张华强盯上他了的。

但一听他在马场,整合了一下信息,挂了电话,直接喊保镖:“阿贵!”

今天在家值勤的保镖有两个,阿贵就在屋子外面,他进来了:“少奶奶有事?”

苏琳琅的武器,除了那把军刀是装饰品,在书房里,剩下的匕首和弓.弩,以及枪,全在保镖们的武器库里。

她说:“去把我的弓.弩,匕首,AK都拿来,记得多带两琏子弹!”

阿贵答了声是,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苏琳琅回到房间,当然是先换衣服,而今天她要经历的不是谈判,很可能是一场绑架,当然就不能穿裙子了,找了条工装裤,加一件大T恤一套,她想了想,把自己从大陆来港时的所有身份证明全装到了裤兜里。

才出门,许婉心和小冰雁都在小厅里,冰雁在揉眼睛:“阿嫂要去哪里呀?”

“琳琅!”许婉心默了半晌,说:“来,我给你绾个头发。”

她在家,又是洗了澡的,头发披散而蓬松,一根簪子,婆婆就帮她把头发绾的紧紧的了。

这婆婆知道她爱打架,劝不住,倒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眼里的担忧是看得出来的,拍拍她,说:“小心点,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宵夜,回来吃。”

苏琳琅到车库时阿贵正在盖后备箱,但AK他提在手里:“少奶奶,你拿枪,我开车?”

打开后备箱,从中拿出弓.弩和满满一囊袋,两打,24根箭,苏琳琅说:“快走,去中环马场!”

阿贵一上车,惊了一下:“朴铸少爷,你在这儿干嘛?”

苏琳琅刚才喊着要拿武器,把小冰雁和许婉心都吵醒了,就更别提贺朴铸了。

他已经在后座上了,而且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又举手保证:“我一会儿一定趴着,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阿贵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安全最重要,忙说:“朴铸少爷,你快下车吧,就不要胡闹了!”

贺朴铸不答保镖,问苏琳琅:“阿嫂,你要带武器,是不是又要去打架了?”

苏琳琅并不确定就在今晚张华强会实施绑架,但通过今天贺朴旭的电话,她整合出了一个信息琏。

贺朴旭回港的事,告诉了孙嘉琪,而孙嘉琪跟张华强的律师马露西关系不错,如果她猜的不错,张华强授意了马露西,一直在盯着贺朴旭。

他一回港就会绑架他。

但他们所图的并非贺朴旭那个人,而是他随身携带的,由广省政府给贺氏签发的,团体考察类特许通行证。

那个通行证目前只签给愿意跟大陆合作,而且投资金额庞大的港府公司,不限人员,不限停留时间,是一份只要拿着,就可以随意通行大陆与港的通行证,张华强拿到,就可以任意能行于大陆和港府,而不怕被抓捕了。

然后他说准备开一个5亿大单,又正好顾老太爷有一笔5亿的款项,准备要做一个家族信托,那么可以确定,他的要开的大单就是顾凯旋了。

要苏琳琅猜得不错,把人绑到之后,他们就会立刻启程,利用特殊通行证逃往大陆,并把人质藏大陆。

然后再返回港府,问顾家索要赎金。

今晚张华强应该还不会绑人,但绑匪绑人不是随机的,事先是要跟踪很久很久才会下手的。

张华强既然是匪绑的老大,要带头绑人,当然也要亲自盯梢。

所以即使今天不会发生绑架案,但很有可能,他们今晚能堵到张华强本尊。

顾老太爷的那两千万,苏琳琅确实是强捐的,在拿钱的时候她其实就有强烈的预感,顾凯旋会被绑。

当然了,钱已经拿了,帮人消弥一场潜在的风险就是必须的了。

阿贵风驰电掣,车不一会儿就到位于中环马场了。

在路上苏琳琅清点了一下,总共两打,24支钢.箭,于她来说足够用了。

到了目的地,阿贵放慢车速,说:“少奶奶,咱的保镖也在马场里呢,我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出来支援咱们吧。”

苏琳琅望着外面,欠腰把箭囊背在了背上,说:“不用,会打草惊蛇的。”

看阿贵很紧张,她安慰说:“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咱们溜一圈就回家。”

也许张华强今天不会来踩点,那他们就白来一趟了。

当然,拿了别人两千万呢,以后只要顾凯旋出门,她跟着就行了,早晚她会蹲到张华强,并提前一步把他弄死的。

阿贵忙说:“少奶奶,我不怕事的。”

贺朴铸倒是很乖,缩在驾驶坐后面,但说:“不,阿贵,我觉得你有点胆小的。”

阿贵说:“朴铸少爷,不是我胆小,是你,无知者无畏。”

刀枪不长眼的,而且多一个人安保就要多费一份心,可惜这种小孩子不懂,就只想着看热闹。

他们开的是贝勒车,此时就沿着赛马场的公路在慢慢走。

苏琳琅一边试着拉钢.弓,一边说:“阿贵,注意看路边车的车牌,咱们要找一辆车牌号里有两个2的雅迪车,不要着急,慢慢走,慢慢找。”

这是晚上,现在还没有夜间赛马,这条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车辆经过。

但路边停满了过夜车辆,路边停的满满当当,全是小汽车。

突然,贺朴铸说:“阿嫂,我看到了,前面有一辆雅迪,车牌号里有两个2,你快看。”

苏琳琅也看到了,果然有一辆黑色雅迪车,车标四个圈,车牌号是AX322。

所以今晚来对了,她还真要逮到张华强了?

苏琳琅说:“阿贵你不要停,假装在找车位,慢慢走。”又问:“带望远镜了吗?”

阿贵一边开着车慢慢走,一边举起了望远镜,去仔细观察那辆雅迪车。

张华强是个名人,经常登报纸的,而且他曾经还绑架过贺朴廷,阿贵一看到对方标志性的五官,认出来了:“就是他。”

又说:“车上总共二个人,他是司机,在驾驶座上。”

苏琳琅接过望远镜一看,张华强她认识的,俩人曾经在海底隧道里飚过车的。

她也说:“看来还真给咱们赶上了,二个的话,人不算多。”

贺朴铸则在问:“阿嫂,现在怎么办呢,你是不是想一箭射死张华强?”

钢.弩是冷兵器,一箭也不可能射死二个人,而张子强随身就带着AK的,万一对方开枪呢,这车又不防弹的,他们怎么办?

阿贵刹停了车:“少奶奶,我去拿AK来!”

“站住!”苏琳琅低吼:“你停车是会引起他们注意的,现在保持车速,我要下车,然后你就从张华强面前经过,吸引他的注意力,明白吧!”

阿贵还没搞懂怎么回事,他的贝勒车还在缓慢滑行,少奶奶已经打开车门,一滚,溜下车不见踪影了。

张华强,时年36岁,作为匪帮的首脑,不论哪一桩绑架大案他都会亲自带人踩点。

他会熟悉想要绑架的人家的安保装备是什么枪.支,弹药,保镖们的职业习惯,以及主家人的生活规律。

今天他只是来踩点的,只带了两个人。

但他在盯的是顾老太爷最习惯做的事,最常走的路线,多盯几次肯定就能找着机会了。

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寻常的盯梢,此时他一只手握着AK,另一手搭在窗户上,天热嘛,正自懒洋洋的躺坐着,也没想到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苏琳琅已经躲在一辆停放在路边车的后面,躲起来了。

贺朴铸还在贝勒车上,车在前行,经过了张华强的雅迪车时,他在后排,就一直侧首盯着,只见阿嫂躲在一辆车后架起钢.弩,隔着马路,沉默而无声的,让一支钢.箭起飞了,等他再回头看另一边,就见张华强架在车窗上的胳膊上,多了支洞穿的钢矢,入肉二分!

阿贵开着车还在慢慢的往前走的,贺朴铸于是起身,趴到了后车窗上。

先看另一辆车里的张华强,他被钢.箭洞穿了一条胳膊,但是没有出声,而他的手下从副驾驶和后座迅速架起两架AK就要射击。

“阿嫂!”贺朴铸一声尖叫,然后就清晰的看到,AK的枪.管里迸火的瞬间,又有一支钢.箭朝着车窗射了进去。

然后,一支AK就哑火了。

紧接着又是嗖的一声,一支钢.矢扎上雅迪车的后轮,后轮爆了。

车已经被发动了起来,在咆哮,显然,张华强带的人少,也不想恋战,想要逃走。

但这时候才想逃?

已经晚了。

背着箭,提着弓.弩的苏琳琅突然自人行道上飞速奔跑了起来。

停在路边的车辆于她是天然的掩护,让张华强的人在车里很难锁定她。

她的长发被簪子高高绾起,一手提弓一手是箭,背上的箭.囊被绷带紧束。

她的身影在路灯下时明时暗,时而被路灯拉长,时而又变的极短,她跑的极快,快到贺朴铸的目光都追不上。

张华强的雅迪车歪歪扭扭,也在往前跑,后座的绑匪还在持续开火,随着砰砰的枪声和她跑动的轨迹,子弹击穿了一辆又一辆车的车玻璃,所有的车集体警报,呜呜作响。

阿贵已经提着枪下车了,但发现帮不到少奶奶,于是在忙着打电话。

贺朴廷和家里的保镖全在马场里,他已经无法掌控局势了,他得喊大家赶紧出来帮忙。

眼花缭乱中,他这还是头一回领教少奶奶强悍到令人窒息的战斗力。

突然,在贺朴铸和阿贵同声的尖叫中,苏琳琅高高跳起,跃上一辆越野车,又于半空一个翻滚,一支钢.箭就朝着张华强的车飞奔而去。

只听哗啦一声,车前挡风玻璃在瞬时间碎裂,张华强下意识猛打方向盘,车咆哮着,冲进了马场的私家停车场。

苏琳琅依然提着弓,还在朝着身后摸箭,于地上一个翻滚,跃起来时箭已经搭在弦上,她也飞奔而入,追进了马场!

直到阿嫂的身影消失,贺朴铸才开始恍恍惚惚明白了一件事:刚才阿嫂之所以跑的那么快,然后要从正面射击,为的,就是把张华强一行人逼进马场。

……

而此时,马场里的贺朴廷才听到砰砰几声枪响,就接到了阿贵的电话。

绑匪张华强来了,而且此刻就在跟他的妻子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