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晚菀和刘千安仔细看了看这位乌孙的右大将古比奇,这人在迎接大夏使团的筵宴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却原来是个笑面虎。

古比奇说道:“殿下,我们草原各部族都是天神的子民,都是喝着圣古拉河河水的兄弟之族,如果因为南蛮子而坏了这千年的友情,必将不被草原所容!”

“不被你所容吧!”玄臻怒视着古比奇说道:“草原诸族,说的好听,前些年乌孙天灾,各部族除却枭元部族,子合不但不施以援手,还联合小部族占了乌孙的虎叶城,这些年又与玄灿定下约定,子合西夜助他夺了大昆弥,他将莫赞城以东十城割让子合西夜二部,你当我不知道么?我与子合早已没有了兄弟之族的情谊!”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晚菀也意外极了,似这等秘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就是不死不休了,看来玄臻彻底选择了站在大夏这一边。

“似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还有脸被供在太庙?”刘千安有意无意地喊声嚷了一句。

“玄灿殿下已死,自然由得你说!”那子合使者连忙大声驳斥。

玄臻一指子合使者,喝道:“先将此人拉出去割下舌头,逐出赤谷城去!”

卫士应诺,几把便将子合使者拉出殿外,伴随着一声声恶毒的谩骂渐渐远了,不多时,一声惨叫,殿上重新归于寂静。

众使者噤若寒蝉,连子合的使者都被割舌驱逐,剩下的除了西夜部族,没有强过乌孙的部族了,哪里还敢触了玄臻的霉头。

“好了,古比奇,子合我也得罪了,你待怎样?”玄臻看着阶下的右大将古比奇,冷声说道。

古比奇不语,突然此时只听殿外一阵号角声动地而来,众人的脸色不禁一变。

狄人战斗喜闻号角之声,此刻听那动静,显然有人厮杀,且人数很多,绝非小股纷争。

玄臻看了看古比奇,冷声道:“你的人?”

古比奇抬起头:“激怒了子合部族需要一位王族的血液才能浇灭他们的怒火!”

玄臻突然哈哈一笑:“古比奇,你可藏的太深了,不过,激怒了我,需要子合整整一个部族的血液也能平息!”

古比奇一愣,压根没有想到玄臻竟然如此镇定,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

“别等了!”玄臻有些戏谑地看着古比奇:“你的右大营士卒皆已被左大营控制,跟你暗中勾结的风离部族族长的首级不久你就能亲眼见到了!”

古比奇惊得退了两步,眼睛往晚菀这边一瞥,说时迟,那时快,晚菀只觉一道寒光迫人而来,锋锐令晚菀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

“放肆!”晚菀眼前被寒光照的一片空白,耳边只听到玄臻的一声怒喝之声。

叮地一声脆响,晚菀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地疼,接着就被人推开了,再睁眼看时,侯三与古比奇缠斗在了一起。

进入朗日殿观礼时,使者们的武器兵刃都被暂时卸下,侯三见古比奇抽出腰间弯刀直取晚菀而来,连忙解下腰间玉带使劲抽了过去,固然玉带上的玉石碰到刀锋,已然碎成渣子,但是却也打偏了刀势,晚菀才捡回了一条命,否则不死也是重伤。

“来人呀,将古比奇治住,乱刀砍死!”玄臻怒极,大声叫道。

众卫士一拥而上,连同侯三一起,不一会儿就将古比奇治住,放翻在台阶上,侯三恼他上了晚菀,是个分筋错骨的手法,将他臂上骨臼全部错开,那古比奇倒挺强硬,狠狠瞪着侯三,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硬是哼都没哼一声。

侯三回转过身子,见玄臻早已从殿上快步下来,边走边喊:“快叫医者上殿!”

鲜血顺着晚菀指间滴下来,虽然肩上被划破了一道伤口,晚菀自己都能感觉出伤也不是很重,见玄臻下来,晚菀连忙撕开一道衣襟,压在伤口上,勉强笑道:“不碍事,殿下请继续王位承继大典!”

看着脸色苍白的晚菀,玄臻这才呼出口气,倒不是玄臻心中对晚菀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实在是晚菀若是遇难,与大夏朝廷必将产生芥蒂,到时候只怕会影响到两国边境的稳定,刚才已经将子合得罪死了,这时晚菀若是有个闪失,乌孙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医者为姑娘包扎过之后,我在承继王位不迟!”玄臻沉声说道。

医者来了,看过伤口之后,认为只是皮外伤,略略包扎了之后,竟然嘴里念了一篇晦涩的祷告辞,说是借着天神的神力在为晚菀疗伤,这也是草原上巫医的诊病手段,晚菀好不容易等医者念完,血也已经止住了!

“右大将古比奇勾结风里部族意图谋反,而后又必杀大夏使节,意图破坏两国关系,罪不容诛,古比奇乱刀砍死,尸体喂狼,家人宗族充为奴隶!”玄臻站在殿上朗声说道。

卫士们应了声,拖着古比奇出了大殿,玄臻向一旁的礼官使个眼色,那人大声喊道:“承继大典开始!”……

当前代的大昆弥将王冠戴在玄臻的头上,一股王者之气宛若大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前任的大昆弥在侍者的搀扶下孤独地走出殿外,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时代落下了帷幕,乌孙的新时代正式的开启了!

回到馆驿,使团有随行的大夫,刘千安连忙喊了过来,开了方子,立刻叫人去煎,叶二娘替晚菀包扎了伤口,刚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门外就通报了进来,大昆弥来访。

先是问过了晚菀的伤情,得知没有什么大碍,玄臻这才送了口气。

晚菀笑道:“恭喜殿下成为乌孙的大昆弥,我们当初的约定终于实现了!”

玄臻作揖道:“若非昨夜姑娘那封书信,玄臻几为奸人所害,此恩玄臻没齿难忘!”

晚菀抬手虚扶:“也是大昆弥天命所归,愿乌孙与我大夏永世修好!”

玄臻微一思索说道:“姑娘,你在大典上也看到了,我已经与子合部族闹翻了,想必此后与子合等诸部族也会有摩擦!”

“大昆弥的意思是?”晚菀明知故问地说道。

“赤谷城还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亲自处理,过上几天,我想亲自与大都护见个面,趁着冬季粮食匮乏,我愿与大夏军团共伐子合。”玄臻踌躇满志地说道。

晚菀一笑:“大昆弥,此事你得与大都护商议才是,我一介女流,也不懂这些军中的大事,只能替大昆弥先给大都护报个信而已!”

“如此便多谢了!”玄臻说道:“打仗的事我亲自与大都护商议,若是大夏朝廷允诺一起攻伐子合,乌孙愿做先锋!”

晚菀笑道:“好的,必定将大昆弥的话一字不落的禀告大都护,不过……”

玄臻见晚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姑娘当知我与大夏结好的决心,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晚菀道:“大昆弥,当初大夏与贵国约定开互市互通有无,但是在军事上却是只字未提,如今大昆弥希望与大夏一起攻伐子合部,怕是少了个理由,目下大昆弥还未见到大都护,若是见着了说起这事来,也得有充足的理由,这样我大夏天子才好出兵,否则师出无名,恐朝中诸大臣反对!”

玄臻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朋友和敌人我算是看的清清楚楚,而今因为大夏的互市,乌孙国与附属几部族均无粮食短缺的问题,承惠大夏太多,乌孙愿成为大夏番属之国,向大夏称臣纳贡!”

晚菀大惊,这是国之大事,玄臻向她吐露这件事,说白了算是对晚菀昨夜示警的回馈,当然最主要是拿这事作为与大夏共伐子合的筹码,玄臻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一位想有大作为的乌孙大昆弥。

送走玄臻,晚菀因为身上有伤,也早早地躺在了榻上,回想起草原上的巨变,心中突然疑惑起来,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出了。

第二天,大夏使团又待了一日,除去警戒的卫士,晚菀都让他们去赤谷城转上一转,顺便买些土特产带回家。可是不久他们就沮丧的回来了,原来乌孙民间交易不用金银,主要是数额太大,找不开零钱,金银仅仅限于乌孙王庭对于有功之人的封赏。

这里依旧是原始的以物易物,偶有大夏朝廷的铜钱,也是历年来劫掠边境抢来的,数量极其有限,使团大多数人嫌弃铜钱笨重,一千个铜钱为一贯才值一两银子,因此舍了铜钱,专拿了银子,却因为此处商业的落后,反而买不到东西了。

等值交换,以物易物在大夏也有,甚至是商业比较发达的地区也偶尔能见到,毕竟大夏国还是以银两铜钱为主要交易手段的,以物易物也只是辅助,贯石匹两执行的规范一些,反观乌孙,粮价高昂,丝绸几乎没有,银子集中在大贵族的手中,而即便这些大贵族们手里的银子也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