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意识到哥哥在耍赖撒娇,忍不住笑了下。

还挺稀奇的。

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气沉丹田说了句:“来,做。”

周祁砚忍不住莞尔。

并不算特别放松的蜜月结束的时候,情书原本以为自己会有点难过,但一早上看到哥哥弯腰叫她起床,轻吻她额头,她忽然就觉得其他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想起?”他看她发愣,笑问了句。

情书摇摇头,抬手圈住他脖领:“哥……”

“嗯。”

“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

“快说你也喜欢我。”

周祁砚摇摇头。

情书一下子坐直了,满脸不可置信:“干嘛呀,你后悔也晚了。”她圈着他脖子的手突然卡住他脖子,“快说,你不说……我就哭给你看。”

周祁砚还是摇头。

情书看他表情,真的迷茫了一瞬。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赌气,她突然收回了手,离他一米远,一副要保持距离的样子。

周祁砚倏忽笑了下,摊开掌心,里头窝着一枚U盘。

“喜欢你,非常。”他缓慢说道。

明明很平淡的语调,情书却莫名心脏狠跳了下。

“这是什么?”

“可能是……证据?”他半开玩笑。

电脑被收起来了,情书洗漱吃饭,四处借用笔记本或者其他读卡装备,可竟然一个都找不到,周祁砚在旁边说坐壁上观,也不管她如何焦急,只说:“回去再看。”

情书不理他,兀自想办法。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似乎让她瞬间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小朋友的忍耐力总是有限的,想吃的就要立刻吃到,想要的就想即刻拥有,想要见哥哥,半夜梦回痛哭,爸妈和宋嘉澜轮翻劝她,可她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几天前还朝夕相伴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的人,突然之间就能消失得这么彻底,哥哥走后,妈妈就重新给她零花钱了,她却突然不知道干什么了,手里拿着钱,去商场了诳了一圈又一圈,却什么也没买,只是看到一只蝴蝶发卡标价四十五元的时候狠狠抹了下眼泪。

她头上戴的是同款,有一天她看朋友戴了很好看,多看了好几眼,因为答应爸妈不要零花钱,所以除了必要的开销外,她已经不主动问爸妈要任何东西了,尽管爸妈可以负担,她也坚决不开口,怕爸妈误会她的决心,和对哥哥的爱。

大概哥哥发现了,周末出去买资料,顺便买给她,说正好看到,随便买的。

那一年四十五块钱可以在食堂吃一周的饭,他还是学业为主,偶尔的兼职,也只能赚一点点,好像全花在她身上了。

情书也不知道他的钱从哪来的,只知道他几乎从不问爸妈要钱。

当时收到的时候只顾得高兴,哥哥走了,却发现到处都是他曾经留下的痕迹,和他给予过的爱,情书不可抑制地掉了眼泪,半夜更是痛哭惊醒,思念如潮涌,近乎无理取闹地问爸妈要哥哥。

她记得那天爸妈给周祁砚打了电话,反复叮嘱她可以和哥哥说说话,但不能哭闹,她点了头,电话接通,哥哥人在国外,时差错了十二个小时,她这边夜里十二点,那边正是中午,他很忙,没说几句话就有人一直在催促他做什么,他却并没有挂电话,只是敏锐地察觉到:“怎么哭了?”

她不想哥哥担心,所以编了个理由,说没人给自己辅导功课了,新学期的成绩很不好,周祁砚就凭着记忆给她分析她薄弱的地方,近乎耳提面命地告诉她如果还是学不会要怎么办,去向谁寻求帮助,那种认真的语气好像从今往后就彻底退出她的生活了,情书不喜欢,她那边又催促的时候,她借口困了匆匆挂了电话。

以至于后来经常联系不上,再到后来没什么话可说,她始终后悔自己没有在那次多和他说说话。

那时的爱是直白而热烈的,可长大后,就要学会克制,学会礼貌和分寸。

可她一直想要的,却仍旧是毫无保留的爱他,以及被他爱着。

想要收集很多很多的证据,想要了解他每一分每一秒的心情,因而觉得一刻也等不了。

大概是这种迫切。

上了飞机,情书才终于找到一台笔记本,插上u盘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保存的图片和视频。

早些年哥哥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个卡片相机,是宋嘉澜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半新,画质不太好,但拍出来的照片仿佛加了一层怀旧的滤镜,刚买回来的时候,情书正换牙,很讨厌拍照,死活不让他拍自己。宋嘉澜玩腻了,就随手丢在柜子里,周祁砚送她去舞蹈班上课,偶尔会带着,帮她记录成长。

那时候觉得生活平淡到乏味,总是盼望长大,觉得上课总是很枯燥的,拍了照片都懒得去看,偶尔看一次,觉得自己不够优美和自信,动作不够好看,未修剪的头发有点乱糟糟……总之各种问题,吵着嚷着要他删。

可时隔这么多年再看,情书却有些鼻子发酸。

其实还是有她缺牙的照片,对着镜头凶巴巴地挥着拳头,或者瞪着眼,再或者拼命躲镜头。有些镜头都糊掉了,只拍到一些残影,有些没对上焦,构图也谈不上考究……但他很会抓拍她,因而照片仿佛充满了生命力,喷薄而出的朝气都要满溢出来了。

镜头是会说话的。

或许在他眼里,她总是最蓬勃的。

舞蹈教室的玻璃墙内,全是痛苦的面容,情书的身体不够柔软,每每要被老师压得面容扭曲,偶尔练会一个动作,又神采飞扬,好像自己是翩翩起舞的仙子,是天生的舞蹈家。

那些琐碎寡淡的日子,像是突然闪闪发光,情书看着看着莫名想流眼泪。

大概是因为那些平凡的瞬间,也被他好好珍藏了,因而也变得格外的宝贵和闪耀。

“你怎么留了这么多。”

“嗯……可能是因为爱你吧。”他笑着。

所以刚下飞机,莎莎姐非常夸张地让她看热搜的时候,她好像已经猜出来了什么。

热搜第一挂着的,是周祁砚的四十三封信。

比起庄寒山略显文艺考究的词藻,他的用词克制而平实。

其实说是信件,倒不如说是日记,全是写给她的。

问她学业,问她健康,事无巨细地问着生活琐碎,甚至记得叮嘱她不要总是喝冰水,对胃不好,回家要先洗手,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在外面摸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未寄出的信件大多数是写自他国外留学那阵,他的思念并不比她少半点。

只是跨国信件邮递不易,且自觉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生活苦闷,聊作消遣,并没寄出。

还有几段录音,是她们分开的几年里,零星的几段通话。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兄妹”间的关心和问候。

此外还有他的就诊记录,自从跟她重逢之后,去看心理医生的频率大大降低了。

周祁砚特意注册了账号,放这些东西出来,特意点明:

“我和她是彼此初恋,并无其他任何感情经验,确实渊源颇深,最终选择走在一起要克服很大的心理压力,如果不是非彼此不可,走不到现在。”

附赠纹身照片。

他说:“比起上天注定,我更相信亲手制造的羁绊。”

疑似回应虎口痣。

周祁砚其实更倾向于简单粗暴的公关方案,比如直接把庄寒山公司阴阳合同的事捅到明面上,破开他的好人面具之后,公众才能更客观地去评价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他的病情而带着同情和怜悯地偏向他。

但情书心善,这么做了之后,恐怕她会逐渐对娱乐圈感到恐惧,所以他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打感情牌。

如果要比可怜,比痛苦,他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更胜一筹的。

这种自揭伤疤式的澄清,让情书险些当场哭出来。

飞机刚一落地,情书就被媒体围追堵截到。

尽管周祁砚有一万种办法替她规避,但也挡不住她风头无两之下,媒体的无孔不入。

莎莎姐特意来接她,就是怕周祁砚招架不住,或者手段太强硬。

她毕竟是个艺人,如何和媒体打交道是门学问。

情书索性笑了笑,找了个地方接受了一个简单的采访。

林莎莎拦都拦不住。

真是丝毫不出意外,都在关心八卦。

“您和庄老师搭档的综艺,大家都觉得你们般配呢!”

“我们最近听说了关于你感情的一些负面消息,不知道您怎么看?”

……

甚至有媒体仗着人多,起哄道:“你觉得庄寒山入院和你有关系吗?”

并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或许有没有关系他们也不在意,只是想看她窘迫,拍她气急败坏的表情……以此来争热点博头条。

不过因为周祁砚发的那些东西,更多的是在问她和周祁砚的事。

“是的,我从小就认识他。”

“也从小就喜欢他。”

“我不知道兄妹情和爱情怎么区分,它们早就拧在了一起,我只知道如果我想恋爱,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别的谁都不行。”

“没有考虑过任何人吗?我是说哪怕片刻的动摇。”记者问。

情书笑了笑,“从来没有,我记得有人说过,他比周祁砚更适合我,也能给我更多的帮助,但感情的事,有时候没有道理可以讲,我偏偏喜欢他,所以千难万险,我都想要走过去。”

大家都猜测这个“有人”是庄寒山。

也似乎只有他有资格说这种话。

因为这小小的转折点,终于有人发现了节目里,庄寒山多次有意无意的语言侵犯,还有情书明里暗里的躲避和划清界限。

“抛开事实先不谈,突然觉得这种人好可怕,看似深情,处处为对方考虑,其实自私自我又凉薄,如果人家根本不需要,那他的付出也不过是自我感动,却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别人辜负他。”

庄寒山地工作室最后不得已再次出具了声明,称无意打扰宋老师,病情和其他任何事都无关,希望网友不要过多揣测,并祝情书新婚愉快。

但这次连他粉丝似乎都好像不买账了,开始翻旧账,说他这些年沉浸在自怨自艾满腔怀才不遇的郁结,粉丝对他的爱护和支持他满不在乎就算了,对自己的音乐也未必上心,答应的演唱会也因为各种原因一再推迟和搁置……

倒是情书被爆料一件事,公众对她有了明显的改观。

是说她一直在为儿L童福利事业做贡献,十八岁赚的第一桶金是平面模特的钱,大概一个学期林林总总加起来一万七,她全部捐了出去。

从那之后,她每赚一笔钱,都会拿出一部分来做慈善。

媒体报道的时候,有记者采访她,她只是摇摇头:“出发点只是对哥哥的思念。他的童年不太幸运,我希望这样的事能少一点,仅此而已。”

周祁砚将采访看了无数遍,她或许不明白,遇见她和她爸妈一家,他早就原谅了所有的不幸。

“小书。”

她趴在床上看剧本,他忍不住叫她一声。

情书扭头,摘掉耳机,露出一点疑惑看他。

周祁砚笑了笑,招招手。

情书便蹭过去头枕在他腿上,仰着脸看他:“哥……”

周祁砚轻抚她的脸:“我……”

情书看他缠绵缱绻的眼神,顿时会错意,一下子折起身,跨坐在他身上:“做。”

周祁砚:“……”

他一句煽情的话顿时憋了回去,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