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喝号声中,殿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看向了牌坊,见得一十四五的少年,身穿紫色衣袍,头戴进贤冠,面如冠玉,嘴角上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沐春风,双手倒剪于背后,迈着四方步,不紧不徐的内正殿走来。X更新最快

在这少年的右边,是一位年纪在三十五六岁,穿得一身宝藏青色儒生服,头裹逍遥巾,方正脸,一双眸子深邃如一潭池水,深不见底,颌下三缕黑髯。

在少年的左边一人,头戴一顶斗笠,下垂青帽,穿一身黑色衣袍,但最引人眼球的,左边袍袖空空,随着走路,袖筒不住的前后摇曳。

燕王!前面走的少年就是神箭燕王殿下,才这么大的年纪,就有了如此的威名,真是让你不敢想。要是我家大郎能抵得上燕王殿下的一个小手指,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这个人一脸向往的样子,旁边一人不由得一撇走。你家大郎还和燕王殿下相比,赶紧找个旮旯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燕王殿下是什么人,那可是天神下凡。

听说右骁果军在成军之时,燕王殿下眼珠子一瞪,那可就是二百多人头落地,被称为煞星、魔王,可是现在看燕王殿下,面色和善,哪能和那杀人的魔王挂到一起,肯定是有人嫉妒,给燕王殿下身上泼脏水,污燕王殿下之名。

耳中传来旁人的议论,杨倓就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的笑容,走路不紧不缓,在护卫们的簇拥之下,向正殿走来。

这时殿内诸人,虽然不知道杨倓因何而来,但毕竟是大隋的亲王,在崔晾的率领之下,走出大殿,在人群中的崔政、崔通、崔阔还有那青年,都是面带喜色,救星总算来了,看起来那关键之人已经被抓住了。

崔彦武面露不解之色,燕王殿下为什么会突然来崔氏宗祠?难也掺和了进来?那提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看崔晾如此,难道是崔晾的帮手?什么时候与燕王殿下勾搭上了?这事情可就难办了。不由得偷眼看向了崔政等三人,见三人都面带喜色,心下恍然,看起来这是他们请来的救兵。

崔晾等人快步走到杨倓十步之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不知燕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当面恕罪,燕王殿下里面请。”崔晾俨然一付主人自居,伸手向殿内相让。

杨倓连忙笑着微一点头,以示还礼,说道:“诸公客气,倓贸然而来,给诸公添麻烦了。客大不压主,还是崔公先请。”说完也是侧身相让。

两人相互推让,最后杨倓笑着说道:“如此相让,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不如这样,倓与崔公同进。”

崔晾听了杨倓前半截话,先是一尴尬,随后笑着说道:“那就依殿王殿下。”说完,两人同时举步,但崔晾还是故意落下半步,杨倓只是心中暗笑,也没有再点破,直接向殿内而去。

刚一进殿中,杨倓就见到躺在地下的两具尸体,不由得脸色一变,转头向旁边的崔晾不解的问道:“崔公,这是怎么回事?”

崔晾未曾说话,先叹息一声,随后有些羞愧的说道:“不瞒燕王殿下,这是我清河崔氏的丑事。这两人一是我清河崔氏的族长崔彧,一是他的长子,汾阳令崔子今,父子两人暗中损害族人利益,被我等当众揭破。崔彧一时觉得无脸,羞愧而死,崔子今见父亲死了,一时想不开,自杀而去。”

杨倓听完,不忍再看,转过了头,满脸的惋惜,叹息一声道:“倓听闻崔汾阳官声极佳,怎想尽然能做出这种令人不耻之事。

崔公,但人死不言过。既然两人都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性命,依倓看,也不要再让两人暴尸于此了。”

崔晾见到杨倓的动作,不由得一愣,人言燕王出手狠辣,怎么看到这两句尸体就会如此。是真仁善君子,还是伪善小人?这令崔晾一脑子的问号。但还是笑着点头道:“燕王殿下仁慈。”说着,招乎几人,将崔彧与崔子今两人的尸体抬了下去。

又对杨倓说道:“燕王殿下,还请上座!”

杨倓一看,这不是族长的位子吗?让本王坐在一个死人刚坐过的地方,这不是晦气吗?连忙摇手,谦逊道:“崔公说笑了,这是清河崔氏族长之位,倓又怎能坐在此处,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说倓不懂礼数,倓还是在旁边找个位置就好了。”

说完之后,也不待崔晾再说什么,就在旁边二房族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温彦博与戴斗笠的人,则站在了杨倓的身后。

众人再次坐好之后,崔晾面露疑色,向前欠身,开口向杨倓问道:“不知燕王殿下今日来崔氏宗祠,可是……”

杨倓见崔晾问,苦笑了一下,摊了摊双手,抱怨着道:“倓就是这劳累的命。先是奉陛下旨意,立右骁果军,还没等成军,就奉旨迎接处罗可汗。这还没走多远,就赶上了宗城失火一案,有人闯我右骁果军营,说是宗城令办案有误,要倓给他们做主。

这是怎么是倓管得着的事?可见他们说得痛心,又不忍让他们寒心,只得上折请陛下派有司下来核审此案。不成想,陛下却下了一道旨意,说处罗可汗及其族人已经安顿好了,右骁果军无需再向前,并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本王处理。崔公说说,倓这可不是命苦吗?”

崔晾一直在揣摩着杨倓的来意,现在杨倓直接说了出来,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敢到轻松,反而更加的心沉。难道这几人的失踪,是去了燕王的大营,到燕王那里告状去了?

杨倓看着崔晾沉思的表情,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装作不解的问道:“崔公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杨倓一问,崔晾猛然被惊醒,捻着胡须的右手不由得一抖,竟然拽下几个花白的胡子下来,疼得就是一皱眉,但脸上还赶紧陪着笑道:“只是偶然想起一些家族中的事,失神了,还请燕王殿下见谅。”

说完,向杨倓抱了抱拳,又问道:“老夫有一事不解,燕王殿下提此案,说是宗城令失察误判,而来到我崔氏祠堂,难道说是与我清河崔氏有关吗?”

崔晾说完,两眼疑惑的看向了杨倓,心中却很是笃定,虽然对杨倓有了提防之心,但见一脸稚嫩的杨倓,还是有些没太将杨倓放在心上。

“崔公,宗城失火之案,本来就够让倓烦心的了,可这后来,又多出了崔堡镇六房族老崔晔半路遇刺、崔源族老离奇而亡两案。倓听闻,崔公也在半路遇刺,身受重伤?”

此时的杨倓,看着让人感觉比吃了黄莲的还要苦,两眉都快要拧到了一起,应该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崔晾或许是坐久了,身子累了,动了一下身子,惊疑的问道:“燕王殿下,老夫听闻,宗城一案,是崔成家中失火所至,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不要说是二十二人了,就是二十头猪,遇到大火,都知道往外跑,难道这二十二连猪都不如吗?同时被烧死在家中,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杨倓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陈,令崔晾心中一惊,尴尬的笑了笑,紧紧自己的衣袍,说道:“这人老了,身子骨就是不行了。天儿刚冷一点,就觉得有些刺骨了。”

杨倓两眼眯着,嘴角上翘,浮出一丝笑意,这让崔晾看了很是不舒服。殿中其他人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不以为然,和自己半点**毛关系都没有。只是人家是燕王,不好将他赶走,只得装做很奈心的样子,聚精会神的聆听着。

但这并不包括二房族老崔群。在开始之时,杨倓就一直与崔晾交谈,这让崔群心中更是不舒服,可到后来,崔群不由得眼睛一亮。燕王与崔晾交谈的内容,总是不离宗城一案,难道燕王是在怀疑崔晾,要是真的如此,那族长之位,是不是也就是老夫的了。想到这里,如霜打过的老脸,又闪出了光彩。

“说这二十二人是猪吧!可还真有比猪还笨的,崔公是否也好奇,这比猪还笨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杨倓并不等崔晾说话,抬起头,刚才还满脸温和的笑容,就如六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面似寒霜,声冷刺骨,沉声向外道:“将那两人带上来!”

很快就有四名卫士架着两个头带面罩之人,走了进来,还真有人认识这两人。

卫士将宗城令与午作架进来之后,扔到了地上,两人赶紧爬起来,跪下,低着头,从进来到跪好,一句话也没敢说。卫士摘下了两人的面罩。

这不是宗城令路大人吗?旁边的那个就是宗城的午作,这两人什么时候被抓了,怎么一点音都没有听到。

就是宗城令,人称有理没钱路不通的路大人,没有想到他也有今日,看他那样子,架着就和一条死狗差不多。

宗城令与午作听到议论,不由得偷看向对方,待看清对方身份,同时面露惊色,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路子通,你可知罪?”杨倓厉声喝道。

宗城令听了杨倓的喝声,吓得身体直哆嗦,怯懦的说:“下……下官知……知罪……”费了吃奶的力气,路子通总算将这几个字艰难的说了出来。

“燕王殿下,这里是我清河崔氏的宗祠,不是审案的大堂。再说,我等在这宗祠之中召开族会,燕王殿下看,您这审案是不是……”崔晾面有不愉之色,压着没有发作,也许是没敢发作,但语气却不似刚才的热络,冷淡的说道。

“噢?原来清河崔氏这是在开族会,倓刚来之时还有些奇怪,今日祠堂之内怎么聚了这么多的人,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吓得本王将右骁果军都带来了,原来却是个误会。”

杨倓耸了耸肩,恍然大悟的样子,做得很是夸张,让人一看就是在说假话。但这让崔晾的心不由了紧了起来。右骁果军来了,怎么提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燕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威吓吗?还是这燕王知道了什么,才有意而来?想到此处,崔晾的后背不由得冒出冷汗,被秋风一吹,凉嗖嗖的,不由得又紧了紧衣袍。

“不过,崔成一家是清河崔氏族人,二十二条人命,确也是一桩大案,令这河北诸郡,无不震惊,陛下震怒,要求本王在年前破获此案。本王压力很大啊,同时,也是要给清河崔氏一个交待,所以才将人带到了崔氏宗祠中来,有何不妥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杨倓说道这里,转头对宗城令喝道:“知罪?到底何罪,还不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