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卿当然不知那件陈年旧事的陆氏惨案,只当作是同乡之谊的正常叙旧,何况青州系官员在太安城联系紧密早就朝野皆知,可能宅子分别在城东城西的两名青州官吏,也必定每旬都会聚头寒暄一次,这在官场其他大小派系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别州的京城会馆往往平时门庭冷落,唯独青州那四座会馆几乎日日高朋满座,且无论身份,高官、士子、商贾、游侠,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怡然自得,从不介意官场与士林的风评好坏,也从不在乎被讥讽为趋利之徒。所以当陆诩公然提出要与洪灵枢“叙旧”,那些京城权贵没有谁感到奇怪。

唯有洪灵枢没来由感到一股遍体发凉的心悸。

这桩“偶然”会晤,一旦传到青州,温太乙那只疑心最重的老狐狸,当真还能继续勤勤恳恳为自己不遗余力地帮衬铺路?

只是陆诩言笑晏晏,又容不得洪灵枢当场撕破脸皮拒绝邀请。

洪灵枢只能硬着头皮与陆诩并肩而行,逐渐与其他人拉开距离。洪灵枢随后发现两人身后远处,悄然站着一位衣蟒腰玉的中年太监,距离适当,既能看见陆诩,又听不到两人言谈,仅从衣着判断,这名宫内宦官身份就不低,而与洪灵枢视线交会的瞬间,显然是出于陆诩的缘故,中年太监对洪灵枢微微一笑,透着些许善意,这让洪灵枢更为震惊,本朝有几人,能够让一名蟒服太监如此谨慎对待?

难怪温太乙对陆诩如此忌惮,不惜动用大量青州人脉来暗中阻击马忠贤的仕途,也要换取他洪灵枢死死盯住陆诩作为交易。

无法看见这天地万物的陆诩脚步缓慢,一步步轻轻踩在那条青石小径上,每次触及道路边缘地带,就会立即适时调整方向,以此来保持前路无碍。

洪灵枢看到这一幕,百感交集。

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瞎子,能够有今日成就,时也运也?

陆诩不说话,洪灵枢也不愿主动开口。

他与温太乙两位,作为屹立离阳庙堂二十多年的青党执牛耳者,对此人忌惮不假,可要说太过畏惧,也不至于。

这位勤勉房总师傅之一的白衣寒士终于淡然说道:“我陆诩身处今日境地,青党功不可没。”

洪灵枢默然不语。

陆诩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面对同样飞黄腾达的平南将军洪灵枢:“当年恩怨,温侍郎虽非祸首,却也难辞其咎,我自会与他算计一番,洪将军与温侍郎是世交老友,不妨一字不差转述与他。”

洪灵枢气势丝毫不坠,反问道:“既然如今陆先生与温太乙同朝为官,陆先生更是贵为向我朝功勋子弟传道授业的勤勉房总师傅,难道要窃用国器以报私怨?”

陆诩哑然失笑,然后正色道:“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洪灵枢一愣,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陆诩自嘲道:“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否则那些年又如何会苟延残喘,以至于我陆氏醇厚家风,全因我一人而斯文扫地?”

洪灵枢冷笑道:“陆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