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陕北话小的意思)娃娃,你回来嗑?胖了,也长大了。”,叼烟袋的老汉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会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猴娃娃:

“我记不得你咧,可你该说我老了,不该说我长大了,再长大就长到黄土里去了。”,

“你没变嘛,人格(家)都认得你,你那时候可真是个猴娃娃,长得清秀、招人疼,我知道你最爱听嚓(咱)这儿的酸曲(信天游),那有个使嘛(什么)好听的?嚓们那时是心里苦才唱,尔个(如今)rì子好到天上了,谁还唱那些?你还是来听酸曲的吗?”,

“可我尔个心里苦,才来找酸曲解愁,我知道如今的酸曲都唱到京城里去了,但味道没了,他们为了让那些所谓城里人接受,把许多该有的都弄没了,我来再听听真真(真正)的酸曲,听了心里就不酸了,这酸曲不会断的!”,老汉把烟袋一磕:

“你还是那个犟小子!走,到嚓家里吃哈些饭,不会是三十年前那些看都看不成的饭咧,保证让你娃娃满意?!”,我摇摇头:

“我不是来吃饭的,要吃也想吃三十年前那些饭,那些饭是不好吃,但养人心。我是来听酸曲的。”,老汉无奈地摇摇头:

“犟,实在是犟!你不吃饭哪儿有力气去走路?”,他走到我跟前,拉住我的胳膊往坡下拽,看来不去都不行,如果不去真的会惹恼他的,尽管我没有想起他到底谁:

“去你家可以,但我不吃那些什么好东西,我要吃糜子糕,我要吃羊肉哨子饸饹(三十年前是最好的了),我要喝小米稀饭?”,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啊!我说屋里的,还记得三十年前给嚓们照相的那个猴娃娃吗?对!是那俊后生,尔个来嗑,我正往家里领哩,你给嚓们准备哈(下)些糜子糕、羊肉饸饹,再煮哈些小米稀饭。这娃娃还是那样,不作假。”,他们夫妻的对话只是针对怎么招待我:

“使嘛(什么)找不哈?!不就是糜子吗?借也要借哈,人格娃娃没忘嚓们这搭,又不是装的,城里使嘛吃不上?你快弄去,叫嚓们女女回来,给他那小哥哥唱酸曲。”,这下我知道我要去的是谁家了:

“叔,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后沟里的歌王,我当年给你和婶子拍过一张黑白照,那时条件真差,现在都成了数码的。”,老汉高兴地把我搂到怀里:

“我的猴娃娃,你可算是把叔想起来咧!叔不懂使嘛数不数码,只知道那是你娃娃用心给我们两口子照得最真的一张,我们一直都在炕头上挂着哩!”,我激动了:

“还住窑洞?还有炕?不是都进县城住洋楼了吗?”,老汉摆摆手:

“我们老两口住不惯那个,娃娃们都去咧,上学的上学,做生意的做生意,我们去了添麻烦;我们还是喜欢冬暖夏凉的石窑,人老咧,喜欢清静。”,这是他的个xìng,我问:

“叔,现在还唱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唱是唱,不会再像过去你在嚓们这里时那么随心唱,那时嚓们这搭有甚?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