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匿名网友,写了很长一段评论。

“这两天《小纸条》网络讨论度很高,便跟风看了集,越看心情越澎湃。本已是遥远的记忆,又重变得清晰。剧情内容跟我高中时期的经历乎相同,不知导演或编剧是不是京江一中的校友……十前我也上高二,在多媒体教室跟一文科班的女传纸条,我没见彼此,却如同老友。我不止传纸条,还会互换礼物,她经常给我塞酸奶和饼干……我找她很长一段时间,也做好准备在毕业时表白心意,最终无果,没想到又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那篇近乎真情告白的长评,江越是皱着眉看完的。

又臭又长,一屏装不下,拇指还要下划好多次。

剧组的同事激动得嗷嗷叫,待方北夏出现,他蜂拥上去给她看那长评。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说“笔友”现身的事,而刚站男二的人,也纷纷倒戈。

方北夏却无心听八卦,急着找付悦要一张表:“我得回公司一趟。”

“我给你找。”付悦把手机从江越手里抢来,塞给她,“你看看这。”

“什么啊……”

“‘笔友’在评论区出没。”付悦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初不是你单恋,他也喜欢你!”

方北夏接手机,又转头跟别的同事确认事项,回神来,手机屏幕已经上锁。

付悦又催促她看。

“好好,我马上看。”方北夏拿表,一项一项核对,“你联系周师傅,让他来,我要车。”

江越问:“有急事?”

“嗯,得回去开会,跟后期也要沟通。”

江越站直身体:“我送你。”

两人走出一截,付悦还在远远喊:“我截图你,你记得看!”

-

往停车场走时,方北夏手里的事总算忙完,胳膊下夹了文件袋,在手机上看剧评,走两步停下。

江越冷提醒:“看路。”

方北夏看他不悦,快走步跟上。

上了车,又把剩下的看完。

她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划。

不可思议的是,剧里一些改动的细节,那匿名网友都一一点出,道出了的真实情况。

难道真的是“笔友”?

她心跳如擂鼓。

轻轻惊叹一,觉车子还在原地没动。

方北夏望向身边人:“还要等人?”

在移动的车上看手机会晕,他等她看完。

江越这动车子,语气嘲讽:“有那么长么?”

车内醋意弥漫,方北夏察觉出他是嫌她看得太久,不高兴了。

她故意:“嗯。”

江越清了清嗓子问:“是‘笔友’么?”

“不知道,但很像。”方北夏摇头,提起一段往事,“你知道么,我有次以为谭尧是‘笔友’,还跑去找他了。”

“谭尧?”江越对这名字嗤之以鼻,且很诧异。

“是啊。”

曾经有细节,让方北夏以为“笔友”是谭尧。

高二下学期的某天,“笔友”传来的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还留有上一页写的笔尖印记。

她铅笔在纸上小心翼翼地描了描,隐约显出一行字……

“高二(1)班TY”。

一行淡淡的字迹,突然之间,激起了她对“笔友”的身份的探索欲。

TY是谁?方北夏在一班名单上扫了一遍,只有一人的名字对得上。

这名字让她意外。

谭尧。

莫非谭尧练字了?

跟“笔友”再传纸条,她对应谭尧的脸,越来越不安。她跑去一班找谭尧,让谭尧写了字。

谭尧摸不着头脑,按方北夏的指示做——比初中时并没进步多少,甚至更难看了。

跟“笔友”的字迹大相径庭。

确定不是谭尧后,她松了口气。

“你找他?”江越没意识到己的语气有些急。

方北夏点头:“没有去你班教室直接找,对着名单看了看。”

江越哼笑了:“怎么可能是他。”

谭尧的字经常老师做反面教材,每次都要扣卷面分。

“可是只有他的名字缩写是TY。”

江越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道:“也许他是三字的名字,漏了字母,或其实不是TY,你看错了呢?”

“也是哦……时怎么没想到。”方北夏敲了敲脑壳。

江越哼笑了一:“这次这,多半也是冒充的。”

“这次不一样,很多细节他都知道。”方北夏又捧起手机,“我留联系方式,加好友聊聊。”

江越恼火,按捺不住:“方北夏,网上现在骗子很多。”

方北夏晃了晃手机:“小号加。”

江越面色铁青,抛来一问题:“加上之后聊什么?”

“可聊的太多了,他是除了程七初之外最了解我的人。”

江越眉头紧锁,不再讲话。

音乐切换程中出了卡顿,车厢内忽然一阵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人无序的心跳。

了会,江越忽然叫她名字:“方北夏。”

“嗯?”

“别加了。”

一首演唱会Live摇滚曲目乍起,淹没了江越的音。

“什么?”

“我是说……”江越额边冒汗,他清了清嗓子,“别加了。”

从剧集播出,“笔友”不知不觉变得遥远。

青春期男女的纸条里,没写永远,没提爱情,暗流涌动的情愫,也只属于十前。

再续前缘,再寻旧人,怕是也找不回那份隔着纸条讲真心话的赤诚。

找“笔友”从一开始的少女激素涌动,逐渐变成一记忆中的执念。

而现在,心中的天平朝另一方向在慢慢倾斜。这是她最近惊觉的。

她想,或许是身边出现了某人。

可是,如果那匿名留言的真的是笔友,而“笔友”真的喜欢她……

方北夏呢喃:“万一他真的是‘笔友’呢?”

江越深吸了口气,腮帮子肉眼可见地鼓了一下。

-

焦头烂额之际,谢文希还来添乱。

车内音乐骤停,Carplay上“谢文希”的名字狂跳。

方北夏瞥一眼,正猜这名字是男是女,江越点击接听,一昂扬又有些嗲的女闯进来,动提高了音响音量。

一上来是质问:“你不是说你在剧组吗?”

没有咄咄逼人之气,反倒有分委屈。

江越皱眉,语气平常道:“我是在剧组啊。”

方北夏不安地调整了下坐姿。

“那我怎么看见你车了?正在等红灯,对不对?车牌号是你的。”

江越:“……”

没想到只是路,都能正好谢文希抓到。

“我没说错吧?”谢文希音清脆,“你在还要我帮你遛狗?”

江越四下瞅了瞅,商圈熙熙攘攘,一时找不到焦点,便问:“你在哪呢?”

“说实话了是吧?我知道……”女洋洋得意。

江越冷冷道:“快点说,不然我不知道一会路怎么走。”

“SKP门口。”

在他身后,刚刚路。

挂掉电话,音乐重启。

车厢内人静默。

“在前面掉头,可能得耽误十来分钟,行吗?”江越手搭在方向盘上,商量的口吻。

这还要征求她意见?

方北夏逗他:“我要是不同意,你不掉头了是吗?”

“嗯……”江越真的点头,“那把你送去,我再回来。”

反正也两三公里,脚油门的事。

“没事,掉头吧。”方北夏笑,“要不我在前面下车,己打车去。”

“是我妈。”江越挠了挠眉毛,“跟她说句话,很快。”

方北夏恍然,怪不得这女似曾相识,之前在上海出差时听一次。

那更不能送她了。换绿灯,方北夏催促他赶紧变道,怕他送己。

江越绕了一圈,开回SKP门口。

人群来来往往,路边一裹着及踝大衣,墨镜红唇的时髦女郎格外惹眼。

谢文希身材保持得好,墨镜遮脸,看不出已经半百。看到江越的车,她摘下墨镜,远远招了手。

大冬天戴什么墨镜……

江越无奈,把车停在路边临时车位上,让方北夏等一会。

“我要下去打招呼吗?”方北夏迟疑。

毕竟她坐在副驾,肯定已经看到了,待在车上不大礼貌。

“不。”江越轻轻拍她肩膀,解释道,“她太咋呼,我怕吓到你。”

说完,他己推开车门下去。

谢文希刚还笑着,一见到江越来,立刻垮下脸:“遛狗真是体力活……”

江越最近扎在剧组,两条狗都在家,拜托谢文希去喂了两次。

谢文希不喜欢宠物,陪着玩玩还行,捡屎免谈。

只是现在两只狗纪大了,活习惯有规律,也不如从前闹腾,她又心软了。

江越笑笑:“辛苦了,谢女士。”

谢文希皱眉问:“你家里怎么还多了只猫?”

“……领养的。”江越清了清嗓子,严肃提醒,“它从医院回来,你没动它吧?”

“它在笼子里,我怎么动。”谢文希浅浅地翻了白眼。

谢文希怀疑她的宝贝儿子回到了高中。

不让动这,不让动那,今天一只狗,明天一只猫,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高中搞这些也算了,怎么二十多岁了,还在搞这些。家里都快成动物园了,是带不回女朋友。

谢文希思想前卫,不大干涉江越恋爱的事。她也知道江越跟他爸子相似,石头一样,脸挑不出问题,好听话却讲不出句。要他主动,难于登天。

只是近两参加了次闺蜜孩子的婚礼,又看着他还不如高中时候,也不由地着急起来。

江越问:“狗都好着呢吧?”

“都不问问我怎么样,只关心狗。”

江越无奈笑,虚揽着谢文希抱了抱:“看你面色红润,还有精力来刷卡购物,说明心情不差。”

谢文希吃这一套,心花怒放,顺口抱怨:“遛狗太累了,还没找到小方的牵引绳,以前不都在玄关挂着吗?”

“可能助理放在阳台上了。”江越挑眉,“没有牵引绳你怎么遛的?”

“全程抱在怀里啊。”谢文希委屈,伸出两条胳膊,“小方现在重得不得了,现在手还酸呢。”

江越哭笑不得:“怎么不打电话问我?”

“你不是说你忙,我哪敢?打去你再凶我一顿……”

前天谢文希给江越打电话,正撞上他开会。不出意料江越挂断,微信很快多了条消息,“忙”。

一字都不愿意多说。

儿子忙,谢文希去找老公,反正她不受这石头的气。

谢文希语气一转,眼神朝车里溜去:“老妈忙前忙后给你遛狗,谁想到你开车带姑娘在街上兜风。”

停车的时候她看见副驾上有人,聊了半天也不见江越主动提起,谢文希心一横,己说了。

“真的忙。”江越回头看了眼,“是同事。”

“同事……”谢文希不屑地哼了一。

她不信。

方北夏本来在玩手机,空隙往路边扫了一眼,正好撞上母子两人同时看来。

江越神色严肃,他妈妈表情玩味。

她在车上不在,还是下车打了招呼。

“阿姨好,我是江总的同事。”

视线掠方北夏的脸,谢文希表情错愕一瞬。姑娘脸上素淡,但长得是真标志。

她淡定点头:“你好。”

“这是我剧的导演。”江越扬了扬下巴,“她回公司有点事情,我送她到前面的园区。”

“我知道,最近在网上很火的。”江越做制片人的剧,她都关注,说完顺便冲方北夏笑了一,“真有华。”

江越示意方北夏回车上。

“那我走了。”他倒着走了步。

“这姑娘挺漂亮的,有没有男朋友?”

江越装傻:“你要干嘛。”

“要是没有男朋友,可以展展嘛。”

“怎么展?”江越手抄兜。

“你高中开始早恋了,你问我?”谢文希软软推他一把,“你主动点嘛。”

“你跟我爸,不是你主动?”

“你跟我比什么比,你再这样猫猫狗狗的养着,家里成动物园,老婆都没得一!”

江越苦笑:“我走了。”

谢文希扯了下他的袖子:“考虑考虑?漂亮着呢。”

江越暗笑。

谢文希显然已经不记得,十前,她曾经对着方北夏的照片随手一指,说这儿媳妇挺好。

谢文希虽然记不好,但审美还是十如一日地没变。

回到车上,江越低头扣安全带,方北夏感叹:“你妈妈好轻。”

“嗯,她挺爱美的。”

“我刚下车打招呼,没说错话吧。”

“没有。”

“你刚齐齐看来,吓了我一跳,以为你在聊我。”

江越清了清嗓子,“确实聊到你了。”

“嗯?”方北夏看他,“说我什么?”

“她说你漂亮,适合做她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