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柔软。角落人影交叠,衣料摩擦窸窸窣窣。

方北夏在两人牙齿磕牙齿的瞬间门笑了一声。

江越的手掌贴着她后背细滑的肌肤,戳着她湿漉漉的唇边,问怎么了。

“我今天穿的不是牛仔裤……”

江越手向下探,果不其然。

没有碍事的扣子。

“你学坏了。”他低声坏笑,声音颗粒感明显,“专门换掉的吗?”

“才没有……”方北夏红着脸,不肯承认。

“嘴硬。”

“跟你学的。”方北夏反驳,又担心道,“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江越仍细细吻着,顺便笑着答:“那点也算伤。”

方北夏说:“让我看看。”

“早就长好了。”

“让我看看嘛!”

方北夏掰他的手指看,江越不肯,两人玩起你藏我找的游戏。

两人仍坐在书房的地板上,江越一个闪身,方北夏重心不问,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歪倒。

慌乱之中,她的手拄在了江越脚跟旁。

而他是盘坐着的姿势……

她意识到不妥,赶紧换了个方向。

手指还是与硬邦邦相擦而过。

方北夏:“……”

江越:“……”

方北夏:“没弄疼你吧?”

“没有。”江越失笑,“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脆。”

方北夏垂目:“这样……会不会很难受?”

江越拧眉:“有一点。”

他张开双臂,要抱抱的姿态。

方北夏往他身边挪了挪,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打算顺势窝进他怀里,不料被他打腿弯抱起。

她惊险,双手紧了紧。

他在她脸颊印了个吻:“在这儿不方便。”

两条狗一直守在门口,看他们出来,赶紧跟上去。

差点忘了还有它们。

方北夏被一路公主抱,从书房转移到主卧,最后背上触到柔软的床品。

狗子们在脚下穿梭打转,方北夏被逗笑,怀抱却始终安稳。

江越放下她,转身去把两条狗引出去。

人狗周旋了一番,听着门外他给狗子们讲道理的声音,方北夏笑得抖肩。

回来后,江越转身进洗手间门冲了个澡。

方北夏听着洗手间门的水声,拿起了手机。

她急需跟人分享现在的心情。

她跟程七初发消息,说怎么办,我快承受不起这份爱了。

夜猫子没睡,秒回消息。

程七初以为他们俩吵架,先赶紧我表哥那人虽然那啥,其实挺那啥的。

方北夏笑,赶紧打字说破案了,江越就是“笔友”。

程七初惊讶,打了满屏幕的问号。

程七初:【这缘分?!】

缘分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方北夏:【是不是挺巧的。】

程七初:【你们俩有没有上演激情相认的戏码?】

方北夏:【没有诶……】

只是坐在一起聊天,但也很浪漫了。

程七初聊天百无禁忌:【搞什么,这么大的事,不值得来一发吗?】

手机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到床侧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洗手间门的水声戛然而止。

-

卫生间门的门一开一合,一副雕塑般的躯体显现。江越只用浴巾围了下半身,脸上带了几分疲惫。

“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了。”

想起程七初的话,方北夏忍不住往下看……他这一晚确实辛苦,都没杵着了。

江越察觉到她的目光,绕过去床尾去抱她:“看哪儿呢。”

方北夏只笑不说话。

之前喝了红酒,灯映得她的脸颊如同水蜜桃般粉红清透,眸子晶亮,让他心动不已。

江越也不多话,继续吻她。

舌尖相同的酒味流转搅动。

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是手机掉了。”

“别管了……”

他握住她的手,又触到刚才的地方。

方北夏觉得神奇,这么快就又……

“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我们一起做饭吃饭那晚吗。”江越在她耳边低声,眼里盛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我走之前,你拉了我的手。”

方北夏咬住下唇,眼神突变,手随着心,也不由地紧了紧:“当时就……?”

江越呼吸一紧,突然蹙眉,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嗯。”

“那你怎么办的。”

“出门在楼道抽了两根烟。”江越自嘲般回想,“才冷静下来。”

方北夏吃吃笑了两声,手指点他的鼻尖:“你真坏……”

“我坏什么。”江越无谓地说,“自然反应。”

方北夏:“反正就是坏。”

江越的手突然换了个方向,没了讨厌的牛仔裤扣阻拦,一路顺畅。

方北夏轻嘤一声,眼底漫上湿意。

“还坏么?”

没有得到回应。

江越非要盯着她的眼,试图得到回应,“嗯?”

她头偏向一侧,不愿看他:“干嘛……”

“喜欢吗?”

方北夏憋着气,摁着喘,不肯讲实话:“还行吧。”

江越继续问:“喜欢吗?”

方北夏羞愤,咬住下唇:“能不能关灯啊!”

无意识的咬唇动作点燃了江越,身体也如同火烧一般。

“可我想看着你。”江越眼神无辜,又像个纯情的大狗狗。

方北夏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和眼神,被他的纯良骗到,只得作罢。

气氛缠绵,窗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声响,像动物的叫声。

方北夏的注意力被引走,屏息仔细听。

“是风声。”江越沉声说。

方北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北夏。”又是他一贯的无奈口吻,“专心点。”

……

人影上下跃动。

方北夏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江越修长的手指插在她发间门,拢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昏黄灯光之下,轻轻揉着,慢慢吻着。

她长得白净,发色浅,泛棕的头发如海草般柔软,撩拨着他的人,他的心。

方北夏的脸颊染上红晕,依旧漂亮,灵动。

望着眼前生动的脸,想起记忆中的双马尾,江越眉头紧皱,更加难耐。

外面寒风在呼啸,他却燥热难耐,身上罩了层薄汗。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黏腻的夏天。

他们在盛夏里偶然相遇,又阴差阳错,在盛夏里无声地分别。

一段无疾而终的少年事,他却只能守着那些纸条,始终不能释怀。

一次次说要放下了,忘记了,一见到她,又被打回原形。

好在,好在。

她记得他,记得他们的过往。

他不够勇敢,不够直白,直到现在,仍然别扭。

但,“笔友”身份重见天日,他总算是没错过她。

往事历历在目,江越感慨万千。

他扳着她的肩胛,不敢太用力,却先失控。

浸润在往事中,虽然是第一次,他们却如同当初一般熟悉彼此。

-

窗外仍然是漆黑一片,江越帮方北夏捞起手机,顺便看了眼时间门,凌晨五点。

出了太多力,他精神涣散,差点直接睡过去。

他用力搓脸,强打着精神,揽过纤细柔软的腰肢。

“疼吗?”他心疼地揉她的额角,她刚有一瞬表情痛苦,但没喊过疼。

方北夏摇头:“还好。”

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当然,可能是他比较顾及她的感受,没有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方北夏用脸蹭蹭他的肩,忍不住往里窝:“你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一天了?”

江越摇头。

方北夏意外:“为什么?”

“不敢想。”

“骗人。”

江越抿唇笑,也不说是与不是。

房间门里只开着一盏不明亮的灯,他脸上的阴影凹陷比满屋灯开时更明显。

方北夏捧着他的脸:“你居然有酒窝诶。”

她以前都没发现过。

“嗯?”

“你再抿嘴。”

江越听话地用力抿唇。

方北夏摁着他的脸,眼里闪着光:“你这样,有点像陈柏霖……”

江越清清嗓子,拳头抵唇,难为情地说,他是跟电影里学的。

方北夏问他哪个电影。

他说,《蓝色大门》。

她当年很喜欢少年感十足的陈柏霖。

他就中了邪一般,穿衬衫,骑单车,甚至把很久不弹的吉他又拿出来练。

就连一遍一遍写她的名字,也是电影里的讲的。写一百遍她的名字,也许她就会爱上他。

陈柏霖的典型表情,自然也在练习范围内。

时间门过得太久,就融入了习惯里。

坠入爱河的纯情小男生一般……现在想起来,傻透了。

“好纯情哦……”方北夏笑,又用手肘推他,“对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一晚上都在专注于别的事了,原本想讲的话都忘了。

方北夏一说话,把江越从昏沉中勉强拉回来一点:“……嗯?”

“你最后给我留的纸条里,写了什么啊?”

被暴雨冲刷过的纸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越记得,高考完当晚,他在书桌前,坐了好久。

抄了首情诗,还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表白作文。字迹已经够漂亮了,还是换了好几张纸,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让方北夏再陷入无谓的自责中,便说:“记不太清了。”

方北夏问:“有表白吗?”

他笑笑,肯定道:“有的。”

-

江越昏昏欲睡,方北夏却异常清醒。

望着江越的侧脸,感动像一锅煮好的热汤,咕咚咕咚,在心底沸腾。

门缝透光,狗子们的脚影子在动。听到他们在说话,它们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江越。”方北夏喊他名字。

“嗯?”鼻音浓厚的一声回应。

“今晚好浪漫哦。”她盯着天花板。

“没有搞砸就好。”江越哑笑了一声,含混不清地说,“要不要睡……”

方北夏陷入沉思,没听到他讲话,她很郑重地讲:“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养了小方。”

“我愿意的。”

“谢谢你给我写纸条。”

江越轻笑:“还有呢?”

“谢谢你送我礼物,在我生日的时候画星星,拍星星,还有好多好多……”

她现在想把一颗真心掏出来都给他看。

江越笑,抚她的脸,声音翁翁的,带着些睡意:“我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诧异。

“谢谢你没有忘了我。”

方北夏鼻头一酸,感动值又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