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的眼睛跟老君丹炉里炼过的一般炯炯有神,一眼瞧到幼子孟筤腰间的碧玉环,立刻招手:“筤儿,来,给娘瞧瞧你腰间这个玉环,哪儿得的?”

孟筤乖巧上前,看他爹端着茶碗喝茶,没有接话的意思,自己告诉:“娘,这个汉玉环是杨阁老杨爷爷给我的。”

杨阁老?杨章铨?两家不是避嫌吗?怎么今儿突然不避了?

朱氏诧异地看向孟辉。

当着儿女,孟辉不好意思告诉朱氏席面上敬酒的事,言简意赅道:“你杨爷爷这块玉贵重的很,给你是敦促你好好念书。《四书五经》背流利之前,不许你戴出门,丢你杨爷爷的人!”

京里认识杨章铨这枚玉环的人太多,且正月里人来人往的,孟筤小小年纪戴身上除了招惹口舌外,实无一点益处。

提到功课,今儿在谢家酒宴颇担心为杨章铨抽背书,当众出丑的孟筤老实答应:“是!”

眼见小儿子乖巧,孟辉眼光转向另外两个儿子:“笎儿,筠儿,今儿谢状元和文探花现场作文都看到了?”

孟笎、孟筠恭敬点头:“是!”

孟竹君满眼羡慕地看着三位兄弟。别说看现场作文了,她连成品都没瞧到。

“圣人说见贤思齐。你两个今儿往谢家去了大半日,该有些心得见闻。现离晚饭还得一个多时辰,足够做一篇游记散文,恭楷誊写。”

眼角余光扫到女儿,孟辉叫管家:“孟山,搬两张书案来!”

孟笎、孟筠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爹打算让他兄弟跟谢尚、文明山一般当堂比试。

看一眼朱氏和孟竹君,孟笎、孟筠不无庆幸地想:幸而是恭楷,只需用心作文。不用特别考虑排版布局。不然,可就要丢脸了。他们娘和妹妹可都会品评。

朱氏听孟辉布置儿子作文原以为是跟以往一样打发儿子去书房,没想是当堂书写,虽说出乎意外,却知道得配合男人教儿子。朱氏不说话,反是孟辉主动道:“科场第一场县试就是县衙公堂答卷。不止要习惯当众作文、书写,还要自己磨墨。”

孟山一听,瞬间挥退了书案边的小厮。

似孟笎喜欢画画,家常都自己研墨,调墨的浓淡,闻声还好,孟筠脸色却是立刻垮了下来。他还是启蒙时候磨过墨,这都几年没自己动过手了。

大过年的,孟辉的目的是点醒儿子,而不是给儿子当众难堪,吩咐:“筤儿,你替你哥哥们磨墨。”

孩子入学第一课就是认笔墨纸砚,开笔磨墨。磨墨不难,重要的是耐心。孟筤年岁小,耐心不好,孟辉以为需要他帮忙磨性子。孟筠过年都十三了,当知道自己用功,等一个月后会试题目出来时,他再按会试要求让老二自己磨墨作文。

孟筤苦着小脸上前。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才学对对的孟筤很知道写一篇长文,需要满满一砚台的墨。他两个哥哥同时作文,就是整两台墨——都得他一个人磨。但他爹发了话,他得听。

孟竹君主动上前:“爹,两个哥哥作文,只弟弟一个人磨墨实有些吃力,您让我替弟弟磨一台吧!”

孟辉笑道:“竹君,爹有更重要的事派给你。”

闻言不是孟竹君了,就连朱氏脸上都露出了好奇。

孟辉接着告诉:“你跟你娘当考官,仔细瞧着,看你两个哥哥作文弟弟研墨都有什么问题,记下来,最后告诉他们!”

孟竹君一听立刻丢了替弟弟磨墨的姐弟情,兴奋答应:“哎!”,眼睛随即盯牢了三个兄弟。朱氏虽没出声,眼睛也没闲着。

从没为亲娘妹妹这般盯梢的孟笎、孟筠、孟筤立刻感到了不自在,然后便觉得额角出汗,鼻尖发痒,不自觉地摸了两下。孟竹君立刻记下:抓耳挠腮,有失官体。

转眼看到孟筤生出来的小胡子,孟竹君抿紧了嘴巴才没笑出声。毕竟她现在是考官,也是要讲官体的。不能在考场肆意发笑,招御史台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