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也想了许多活跃气氛的说笑言辞,但这会儿那些活泼泼的话,全被云世子的冷脸冻噎在喉咙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可不说也得说了,底下舞都跳了有三支了,总不能直到宴散时,主人家一句话都没有的。

且不管云世子了,他这会儿一口不吃回博阳侯也有夜宵管饱的,饿不死他,今夜设宴的目的原就是为和谢沉联络感情,可不能将这正事给丢了。

于是就令乐人们暂先退下,我举起酒杯,笼统地说了几句云世子谢相到来使蓬荜生辉的客气话后,就笑对谢沉道:“宴中有道蟹黄豆腐,是特地为谢相准备的,谢相尝尝,可和昔日味道相同?”

谢沉恭声道谢后执匙,就要用时,云世子冷冷的嗓音突然响起在宴厅中,“昔为继母,今为王妃,不知谢相心中作何感想?”

谢沉尝一匙蟹黄豆腐,淡淡地道:“谢某没有回望前尘往事的习惯,云世子凡事也当向前看才是。”

云峥冷哼一声道:“自然,本世子早将前尘往事断弃。”似嫌话说得不够,又硬是加了一句,“弃如敝履!”

谢沉又尝一匙蟹黄豆腐,淡淡对云峥道:“那谢某就提前祝云世子幸觅比翼、恩爱不移。”

我听着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谢沉应是在祝云峥和长乐公主来日姻缘美满,可不知为何,云峥陡然间面色极为难看,似谢沉这句祝语是一柄淬毒的匕首,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心间。

面色难看的云峥,唇微动了动又未语时,突然间抬头朝我看来,目光幽深不明。我心中一跳,忙垂头避开云峥目光,并为身边萧绎倒茶以掩饰我的不自然。

因萧绎身体不好,我希望他滴酒不沾,在宴上给他单独准备的是茶而非酒。给萧绎倒了一盏茶后,我又夹了一筷菜给他,道:“这道炙鹅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箸间的鹅肉夹放至萧绎碗中时,下方的云峥嚯地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云某就先告辞了。”

见云峥要走,我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只是出于待客礼节,口头上还得假意挽留一番,抬头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道:“云世子这就要走了吗?再喝一杯吧。”

万万没想到,离去步伐走得飞快的云峥,在我这句话后,竟陡然停了下来。

好像这句话与我那日春醪亭“相逢即是缘”,有异曲同工之效,点着了云世子身上什么开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峥缓缓转过身,一步步向我走来,看他幽深双目映着跃动的灯火,唇角慢慢浮起若巅若狂的笑意,“好啊,请王妃为我把盏。”

那幽眸中燃灼着的火焰,似有实形,能将这锦绣宴厅连成火海。我因惊怔过度还未能有所反应时,谢沉已起身拦在了云峥身前,道:“世子这般,有些失礼了。”

云峥冷笑着道:“此是晋王府,非是谢府,谢相并非主人,如何多话。”

谢沉却似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云峥的话,“此是晋王府,非是谢府”,又道,“上首是晋王之妻,非是谢家孀妇,云世子能喝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