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心中陡然泛起酸楚,似是有根琴弦在我心头忽地拂颤了一下,酸涩之意随之在我心间千丝万缕地萦绕开来。

也不揭明,我只是抬手轻抚着萧绎的脸颊鬓发,尽量语气轻松地含笑道:“有这么好笑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萧绎没说话,仍是弯唇靠在我的肩上,眸底湿润的泪光使他含笑的双目在灯下晶晶亮的,似是繁星倒映的湖水,又似是湿漉漉的小狗眼睛,带着孩子气的纯真,少年人的动人。

未系好衣带的寝衣,因萧绎搂依着我的动作,微敞散着,萧绎少年人的躯体这般靠着我,着实是有点过于亲密了,尽管我心底只把他当成孩子,但萧绎到底已经年纪十六,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了。

可是眼下这等情景下,我如何能将他推开,萧绎眸底的泪光似是一面镜子,将他平日藏在心底、不肯展露人前的脆弱与恐惧,悄然投射了出来。

担忧什么,害怕什么,太子之位已然失去,剩下的,就只有一条性命了。

灯拢帷帐的光影中,我紧紧地搂住了萧绎。虽然目前什么也没能做到,但能给他一些可依赖的错觉也是好的,至少那感觉温暖不孤单,好过他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孤独。

这夜是我自失忆以来,第一次与萧绎同床时未中间隔得好似还能再躺两个人。我在温暖的被衾下搂着萧绎,似他幼年生病时那样,萧绎一手搭搂在我的腰间,面对面的亲近下,温热的呼吸几乎与我相融。

希望萧绎今夜能有一个好梦,昏沉将睡时,我迷迷糊糊间如此心想。

不知萧绎在我的祝福下能否有场好梦,反正我自己这夜是未能好眠。因在跌进梦乡中时,我又一次见到我的前夫云峥,见他神色冷峻得似冰雪,略靠近些就要冻死个人。

许是夜宴上云峥离去前的那一眼,无形间在我心中投下了阴影,我在睡梦中又梦见了云峥。梦里的时间,似乎是在云峥拔剑逼问我奸|夫是谁之后,我似未吐露奸|夫是谁,云峥似也不逼问了,我与他仍是夫妻。

只是寻常夫妻是相敬如宾,而我云峥是“相敬如冰”。一张桌吃饭、一张床睡觉,夫妻之间却能一天到晚一句话也不说的,彼此冷漠胜似陌路之人。

那张被云峥砍断一角的花梨木桌也未更换,仍摆在我与云峥的寝堂外间,昭示着这场婚姻不可挽回的崩裂,昭示着我与云峥夫妻关系的名存实亡。

渐渐的,我似连这夫妻之“名”也不想要了,一日晨起后,与云峥同坐桌旁用早膳时,我边搅着碗里的杏酪粥,边垂着眼淡声道:"我们和离吧。"

依着绿璃口中云峥逼问奸|夫时的暴烈情状,我想象中的云峥,会在我这句话后怒发冲冠,会暴脾气地将膳桌给掀翻,再拔剑向我,再砍下桌子一角来。

然而我的梦中,我曾经的记忆里,云峥并没这样做,他明明是性情骄烈的人,却很平静,平静地听我说着和离的话,仿佛我只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神色安静如无风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