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渊天外,一片焦土废墟间。

魔剑重新显出身形,眉宇间的惊恐后怕之色渐渐散去。

他眼神闪烁不定,在确认宁尘的气息已经消失后,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但刚举棋不定地站起身,只听咔嚓一声,身前地面便被残留的一丝刀意斩碎,留下一道深邃裂痕。

“嘶——”

少年倒吸凉气,惊骇万分地坐了回去。

难、难道说,那个怪物还在暗中盯着自己?

他颤巍巍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周唯有未散的硝烟尘雾,终究不敢再轻易试探。

...

而在堕渊天内,情况却是颇为严峻。

“咳...”

宁尘脸色一白,低头咳出几口淤血。

原本护在身前的花无暇心头一震,连忙回首:“尘儿,难道留有内伤?”

“刚才...终究还是鲁莽了些。”

宁尘抹掉嘴角血渍,无奈笑道:“不用太担心,只是小伤而已。”

花无暇神情沉重,从腰带内取出几枚丹药送入其口中:“以你体魄强度,这些丹药效力或许不佳,但至少能好的快些。”

宁车一口咽下,长吁一声:“我会尽力。”

旋即,他咬紧牙关再运转两层功法。

“真亏你能想到这个奇怪点子。”

柳茹意托腮莞尔道:“那柄魔兵若不是这种性格,你此番威慑可全都白费功夫了。”

宁尘额头上冷汗直流,暗中失笑:“魔兵是近日刚刚诞生的兵器,料想也成熟不到哪去。”

这一路走来,他早已听闻多回旷世魔兵诞生的消息。

纵然是何等强横非凡的神兵,其灵性诞生终究有个循序渐进,总不至于剑中之灵才刚刚诞生,就能像数百上千岁的智者般稳重聪慧。

双方甫一交手,他便确定了自己猜测无误。

魔剑虽然强大,但其心智几近于无,战斗之际毫无招式可言,与本能驱使的贪婪野兽无二。空有堪称破虚巅峰的修为,但真正拼杀起来,其实与寻常的破虚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其兵器本身似有古怪能力,可直斩真灵、吞噬魂魄,或许才能借此手段轻易杀死数名破虚强者。

而他借助那股力量,反倒将魔剑的所有诡异手段尽数挡下,才能稳占上风。

“但此战之后,透支的比你想象中更严重。”

柳茹意似在耳畔低笑道:“那种诡异至极的力量虽是强横,也绝非能简单掌控。你如今魂力彻底枯竭、紫府内元灵之力耗尽。哪怕不会像当初一样重伤不起,但你全身上下都颤抖不已,显然已至极限。”

宁尘冷静道:“我明白,但总得争取些机会。”

“不如,哀家助你一回?”

“嗯?”宁尘一怔:“你还有法子?”

“别将哀家看得太轻,即便将祖血分与你一丝,但哀家过往的修为境界也远非你所能想象。你如今突破至元灵境界,哀家所能施展的手段也更多不少。”

柳茹意玩味道:“况且,如今九怜与祝艳星都不在你身边,不就只剩哀家一人能帮你一把?”

宁尘无奈笑道:“这时还有闲心调戏我?”

“毕竟,你与哀家还有一个约定,可不能叫你白白死在这里。”

柳茹意的语气愈发暧昧,好似绒毛撩拂过心间,带来一丝酥酥麻麻的奇妙感觉。

宁尘面庞微微一抽:“茹意有何办法?”

见他难得露出点窘迫神情,柳茹意暗笑两声,声音渐柔道:“哀家可施秘法,唤你体内祖血沸腾,与你的三重功体一起共鸣,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

“...听起来,怕是代价不小。”

“你会疼的生不如死。”柳茹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如哀家将你的意识拉回魂海,虽然效果会差点,但总归能免去疼痛——”

“不必。”

宁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吧。”

柳茹意显然早有预料,轻笑道:“咬紧牙关,可别喊出声了。”

“我...嘶!”

宁尘猛地浑身一紧,额头上青筋暴起。

刹那间,仿佛全身血液如烈火般熊熊燃起,血肉似被撕裂涨破一般,化作一只只血液凝结而成的手掌在体内肆意穿梭。

恍惚间,就像是以血代替了元灵之力游走于四肢百骸、全身经脉,甚至连神识都被一片血色彻底覆盖,传来阵阵匪夷所思的剧烈疼痛。

宁尘身形微躬,面目愈发狰狞,破碎衣袍下全身肌肉高隆,无数道经脉不断膨胀暴起,甚是惊异可怖。

“尘儿...”

花无暇目睹了此刻异变,已是吓得屏住了呼吸。

看着宁尘头顶上隐隐升腾起血色青烟,她强自定神,用力张开背后双翼,将两人身形都彻底包裹在内,没有留出丝毫缝隙。

她虽不知宁尘如今在施展什么诡异秘法,但见其气息有所回转,显然正值紧要关头,决不能有外界打搅,立刻在四周接连布下天壤阵法,屏蔽此地本就难以随意探查的神识感知。

“是个聪明女人。”

柳茹意暗中看见这些小动作,也是微微颔首。

远处那两名修士虽暂无动手翻脸的意思,但总归不一路人,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眼下——

她再看向宁尘,反而勾起几分笑意:“祖血化气的感觉如何?”

“当真...得死上几回...”

“噢~要不要哀家动作温柔一些?”

柳茹意笑意盈盈,玉指轻转,仿佛正在操控着他体内奔流的血液:“让你不那么疼,甚至变得舒·服·起·来?”

说话间,那妩媚诱人的低语在耳边回荡,带来丝丝燥热之意。

宁尘整张脸都快拧成一团,汗涔涔道:“茹意难道...还懂得不少...侍奉人的手段不成?”

柳茹意:“......”

她脸色微微一红,咂舌道:“胡说什么呢。”

似是痛感加重了三分,宁尘顿时连吸凉气。

柳茹意见状也连忙放缓秘法,轻哼一声:“再乱说,小心让你再疼几回。”

“呃...分明是茹意你说的挑人心弦...”

“逗逗你难道不可?”柳茹意血眸眯起,又逐渐扬起邪魅笑容:“血液在你体内流转,每一寸筋脉、每一片血肉...呵呵,真好啊...尽在哀家的掌控之中,疼的瑟瑟发抖呢...”

宁尘:“......”

虽然秘法依旧在继续,可听见柳茹意在耳边的诡异媚笑,倒是冷的让人痛感都少了几分。

“茹意别闹...你要真喜欢...等回去之后,我再抱着你亲几回——疼疼疼!”

“再亲,小心疼死你!”

...

一个时辰后。

“呼——”

阳尊者睁眼吐气,勉强已稳住了体内伤势。

他捂嘴轻咳两声,再看向远处被黑翼包裹住的山丘,不禁低笑一声:“布下不少阵法,还真是提防我们二人。”

“是老赵你太过鲁莽。”

不远处的白发老者同样收功,无奈叹道:“况且他们看着似乎另有底牌,不让我们知晓也是正常。”

“后生可畏啊。”

阳尊者深深凝视着黑翼山丘:“虽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但此子若能渡过此劫,将来在这东玄界内定会威震天下,怕是诸天万界都将留下此子名讳,着实前途无量。”

白发老者看了他一眼:“你会如此夸赞旁人,也是稀奇。”

“有何不可,此子的确优秀。”

“...相较起来,与我等随行的几人,倒是落了下乘。”白发老者回首看向远处三具不成人形的残破尸骸,沉声道:“他们终其一生怕是也难以越过真灵神魄之境,此次未等冥树之果,便已遭横祸葬身于此,实在天意弄人。”

老者叹了口气:“罢了,现在与其谈论这些,不如想想该如何取得冥树上的果实。”

“莫要乱动心思。”

但阳尊者却摆了摆手:“本尊刚才以魔功汲取了那三人的记忆,虽然残破凌乱不堪,但勉强还记得一点刚刚发生的事。这一男一女早已出现于此,显然是对冥树有所觊觎,我们眼下若贸然出手争夺,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白发老者无奈一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得不怕。”

阳尊者闭眼沉声道:“亿兵劫池内竟诞生出这等恐怖魔兵,那些自诩天道使者的三天域,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

白发老者一时沉默无言。

并非他不想说,而是同样不知其中阴谋。

而如今亲身体会过魔兵之恐怖,他才逐渐意识到...这柄魔兵背后的不简单。

“你们身为五域之人,反倒不知外人的阴谋伎俩?”

恰至此时,沙哑笑声从远处传来。

阳尊者循声望去,就见原本裹成一团的黑翼缓缓展开,重新显露出宁尘与花无暇二人的身影。

他沉声笑道:“小子,如今还有闲心打趣我们?”

“在我印象中,五域可是一群为非作歹的恶徒。”

宁尘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难道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一旁的花无暇只是扶着他的肩膀,面露关切之色。

“无妨,我已恢复许多。”宁尘轻轻一拍她的手背,温和道:“暂可放松些。”

花无暇虽面露关切,但还是微微颔首。

远处的阳尊者很快嗤笑一声:“五域的确与魔门邪道无异,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咎由自取。”

他脸上并无悔意,反倒相当大方地承认下来:“但比起那些阴谋诡计,本尊如今更在乎你这小子身上的诸多秘密。“

“我可没兴趣与旁人分享。”

宁尘眉头微挑,淡然道:“况且你我虽暂时停手,但你们之前的嘴脸可暴露无遗。身为踏足破虚、活过千年的强者,仍是这等戾气十足的秉性,倒更叫人失望。”

“...失望?”

阳尊者咧嘴一笑:“修得一身惊天境界,若仍是事事畏首畏尾,那还修炼个什么劲。而且本尊的武道——”

“狂傲无双,的确值得称道。”

宁尘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继续道:“但在我看来,你们这群人与流窜于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并无不同。无非那些人没有修为、而你们手中掌握着强横武力,仅此而已。”

阳尊者面色微沉,眼中隐隐闪过冷色:“小子,才刚恢复几分气力,就想着来震慑敲打我们二人?”

“只是随口一言,不必在意。”

宁尘意味深长地扬起笑容:“两位若有空闲,不妨与我说说三天域跟冥狱的事。”

阳尊者凝视着他半晌,蓦然阴冷一笑:“你想知道什么?”

“都想了解一二。”

宁尘笑道:“或许能明白,三天域和冥狱为何要联手害你们白白到此地送命。”

“还是让老夫来说吧。”

白发老者从旁接过了话头,轻叹道:“三天域在东玄界内权势滔天,地位无双。即便是七圣宗都要低他们一头。冥狱则是个记载于古籍中的死境,无人知晓其中内情,不过冥狱这万年来逐渐建立起外界的势力,与三天域之间有些合作。”

花无暇蓦然道:“这与你们五域又有何关系?”

“我五域同样立足东玄界,与三天域纠葛不少,但这万年来还是合作颇多。”

白发老者缓缓沉吟道:“冥狱一方同样与我们有多年联系,此次正是他们传达的任务。”

宁尘饶有兴致道:“怕是三天域忌惮你们五域势力渐起,这才与冥狱联手打压,重创你们这些五域强者,瓦解你们的势力。”

听闻此言,阳尊者低沉一笑:“若真如此,本尊倒放心不少。大不了逃出生天后寻他们的麻烦。”

双方又随口闲聊了一阵,但终究没有再涉及太过隐秘之事。

宁尘见从他们口中撬不出三天域的情报,也没再旁敲侧击,索性扯开话题道:“听你刚才所言,三天域似乎不仅掌控整个东玄界,还掌握了不少其他地方?”

“三天域,听这名字你也该明白。”

阳尊者不屑一笑:“东玄界外,另有他们掌握的界域天地。”

宁尘眉头微挑:“如何过去?”

“呵——”

阳尊者眯起双眼,笑道:“你们并不是天壤星宗的人。”

宁尘眼神微动,微微一笑:“我们可从来没承认这个身份。”

看来,要想离开东玄界前往其他地方,会与东玄界内的七圣宗也有些关系。

他心中已有计较。

此次若能顺利退离,待往后再回东玄界,便可前去这里的七圣宗一探究竟。

“——嘶!”

宁尘暗中倒吸凉气,眼角猛地一抖,但脸上依旧镇定自若。

“真亏你能一边忍着疼,同时还套别人的情报。”

柳茹意在魂海中轻笑道:“要不要哀家再夸奖你几回?”

“免了。”

宁尘缓缓吐气,握紧筋脉齐胀的右拳。

虽然过程疼痛难忍,但熬过来后终究恢复了再战之力,不至于任人宰割。

“别想着再用那股力量去震慑魔兵了。”

柳茹意收敛了笑意,平静道:“能吓得住它一回,第二回可不会那么轻松。况且再折腾下去,你当真会先彻底垮倒,哪怕以秘法催动,你也不可能一次次重新站起来。”

宁尘仰头看向上方被层层结界修补封闭的裂缝,神情渐沉:“但不知魔兵何时会发现真相,一旦再杀进来...”

“哀家助你一臂之力。”柳茹意轻笑一声:“如今你我之血,可是共同流动。不过血战厮杀一场,正和哀家的心意。”

说话间,她仿佛又伏在肩头,沙哑媚笑道:“那两个麻烦女人都不在,让哀家瞧着你一个人与强敌鏖战,哀家心中可是痒痒的...”

宁尘无奈一笑:“差点忘了,你同样是个战斗狂。”

两人暗中交谈间,他撑着膝盖踉跄站起。

花无暇连忙一同起身:“尘儿,莫要乱动,你的伤势——”

“无暇姐,随我过来一趟。”

宁尘神情严肃地传音道:“到冥树后方。”

花无暇一怔:“何事?”

“伤势虽好转许多,但眼下也得继续抓紧时间。”宁尘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我神魂交融,再一同运功疗伤一回。”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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