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酒拉着白落苏退后一点,对他说:“闭眼。”

免得又伤了他宝贵的精神值。

虽然他的炮塔不太能对付鬼,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接到涨精神值的任务。

楚酒自己也眯起眼睛,做足了会看到恐怖的东西的思想准备,才对韩序说:“开吧。”

韩序稍一用力。

棺材盖被揭开了。

棺材盖也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而已,韩序单手就能拎起来,放在旁边地上。

棺材里并没有异味,楚酒试着探头往里看。

里面只有干干净净一具完整的白骨。

大概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棺木又烂得出洞,残缺不全,除了骨头外,其他东西早就都化没了。

白落苏也悄悄地睁开眼,瞄向棺材里,啧了一声,“楚酒,你好惨,就只剩下骨头了。”

楚酒:“……”

楚酒走到棺材前蹲下,伸手进去摸了摸。

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骨头只是幻象而已。

这幅白骨的身高和楚酒差不多,头型和骨架比例也和楚酒相当相似,楚酒严重怀疑,这是宙斯根据她的身材,经过严格计算之后,才精确地做出来的幻象。

她挖开了自己的坟,看见了自己的骨头,感觉十分奇怪。

韩序也在低头看着那副白骨,没有说话。

就算楚酒不会读心,从他的表情,也能猜出他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

他肯定在想:眼前这个欢蹦乱跳的楚酒,再过几十上百年,也同样会变成这样一副森森白骨。

楚酒自己倒是觉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不能例外,人生这么短,只要在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就是了。

只是对着这个“前世的自己”,心中难免恻然。

在游戏茧的设定里,好像鬼的模样就是人死前的样子,上次的鬼魂兰可宜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她的鬼宝宝仍然是刚出生的婴儿模样。

鬼版秦云简的样子,看起来和回忆片段里差不多,如果他那时候就死了,而女主又死在他前面,说明女主死的时候,年纪和现在的楚酒相若。

这也未免太短命了一点。

楚酒蹲在棺材前,仔细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骨头。

韩序也在仔细检查,他最终给出结论:“骨头上没有伤痕。”

这副骨架看上去完美无缺,没有刀剁斧砍的痕迹,也没有折断和缺胳膊少腿。

要么是在伤及要害的时候,没在骨头上留下伤痕,要么就是病死或者毒死,死得很完整。

白落苏也蹲在旁边,不过没去研究骨头,而是偏头看着楚酒脸上的表情。

他认真地提醒她:“楚酒,你别太难过,你没有死过,前世也没被人埋在乱葬岗,这些全都是假的。”

楚酒无语:“废话,你当我傻吗,我当然知道。”

可是看到这种景象,心中的感觉仍然难以形容。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死后被胡乱埋在这片乱葬岗里。

从白骨上看不出死因是什么,还要继续寻找其他的线索。

三个人检查完,一起动手,搬起棺盖合上,抬起棺材,重新摆回坑里,填上土。

黄土一捧一捧地填进坑里,一下下地砸在棺木上,楚酒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颤一颤。

白落苏一边忙着,一边贴心地问楚酒:“要给你重新做一个新坟包吗?咱们可以堆出一个特别大的,圆锥型的,弄得比他们秦家祖坟那边最大的还大。”

“不用了,”楚酒婉拒,“土堆得太多,我会觉得压得慌。”

他们才刚把坑填平,坟地里忽然有了异动。

就像上次一样,天光忽然暗了下去,像是到了傍晚。

楚酒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铅灰的云层变厚了不少,一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样子。

楚酒耳边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是秦云简。

看不见他的人,可他的声音就在楚酒旁边,离得很近。

他的声音焦急,“楚酒,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快走!快走啊!”

老鬼发现他们到了乱葬岗,看样子就要过来了,楚酒他们毫不迟疑,拔腿就跑。

白落苏跑之前,还没忘记顺手拎上那两把锄头。

他解释:“好歹也算是样凶器。”

楚酒边跑边回头,看见秦家祖坟的方向,天上黑云翻涌,地上乌压压的一片东西,不知是黑雾还是成群结队的鬼魂,正穿过层层叠叠的荒坟包,朝这边扑过来了。

然而在它们前面,就在楚酒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缓缓地浮现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一身素白,一把垂顺的好头发半束半披,挡在黑雾和楚酒他们之间,是秦云简。

楚酒看见,他忽然跪下了。

楚酒:?

“不要杀她。”他说。

黑雾前,那只穿着蓝色寿衣的老鬼缓缓现形。

他昨晚和楚酒他们恶战一场,元气大伤,现在更是苍老得可怕,如同一层皱巴巴的干皮包裹着骨架。

楚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白落苏和韩序都跟着停下来,白落苏问楚酒:“我们还继续跑吗?”

楚酒说:“等一下。”

他们好像要说什么。应该留下来听听,说不定能听到和她的死因有关的线索。

秦云简还在那里长跪不起。

“我今天想了很久,”他说,“终于把以前的事全都想起来了。你们当年已经下手杀了她一次,难道现在还想要再杀她一次?”

“她现在已经转世投胎,变成了另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和我们秦家的恩怨已了,难道就不能放过她吗?”

秦云简说话时,一道蓝色的鬼火从他身后升了起来。

鬼火向左右两侧蔓延成线,如同一堵蓝色火焰的墙一样,往上腾腾地升到了一人多高。

蓝色的火光映照着阴暗的坟地,阻隔住了气势汹汹往前涌动的黑雾。

老鬼一脸震怒。

“不长进的东西!”

“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要死要活,现在还是这样?”

楚酒忽然意识到,老鬼其实早就认出她来了。

他一声一声地叫着的“贱人”,叫的并不是和他下棋的韩序,是在叫她。

昨晚两声梆响时,老鬼来到秦宅,秦宅那么多客房,他却没去其他地方,甚至没到韩序白落苏的房间,而是直接进了她住的厢房。

他并不是来找韩序的,从最开始,他想找的就是她。

这个时隔多年,又来勾引他的孝子贤孙的“贱人”。

所以昨晚恶战的时候,他不搭理空门大开的韩序,一心一意只想取她性命,还想用长指甲划伤她的脸。

老鬼继续说:“当初幸亏你父亲的脑子清楚,我一给他托梦,他就当机立断,把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弄死了,才不会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他想起往事,气得声音都在哆嗦。

“可是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生了场大病,简直不孝至极!”

秦云简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我都记得。直到死之前,我才知道,我那次出门,是你们故意把我哄走。她也根本不是因病暴毙,是你们动的手……”

秦云简说不下去了。

他半晌才又说:“是我害死了她。我虽然一心想娶她,她其实却和我一点瓜葛都没有。我这种秦家的不孝子,不想再姓你秦家的姓,当你秦家的人,我只想在族谱里抹掉名字,死后不进祖坟。你们不给她立碑,把她埋在乱葬岗,那我来给她立碑,给她穿孝,死后跟她合葬。”

楚酒忽然明白了。

从见到秦云简起,他身上就是这身素白的衣服,连束发的布带都是白色。

他自己是死人,身上穿的却是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