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每一个字都仔细过目, 她是这样揪细的性子, 从年轻时候起就养成了事事顶真的毛病。

两个孙女的字都是簪花小楷,但字与字之间也不尽相同。清如的表面流丽,没什么筋骨,倒是清圆的,娟秀且具挺拔的骨架,很符合卫夫人“多力丰筋”的说法。

不论如何,她给的惩戒她们都仔细完成了,下笔好坏是各自的手法,也不好过多强求。老太太将两个人的功课放到了一旁,正色道:“这阵子都给我用功些,你们父亲不日就要回来了,仔细到时候考你们。”

清如一听便高兴起来,她是正经嫡女,老爷偏疼她些,她受的优待也比别的姊妹多,同老爷自然更亲厚。

“父亲是因公回来,还是专程为瞧祖母回来?在家能逗留几日?”

老太太眼里升起了一点愁色,谢纾的家书里没有写明,字里行间似乎匆忙得很,究竟是为什么,恐怕要等他到家了才能知道。只是上了年纪的人,对很多事都有精准的预感,老太太娘家也是官场中人,这不年不节的中途回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目下还不确定,也不好在孩子面前说,怕乱了她们的阵脚,便道:“你父亲率兵在积石山固防,已经几年了,想必是朝廷发恩旨,准他回来省亲吧。逗留几日尚不好说,要看你父亲的意思,倘或还有别的公务,在家住不得几日。”

横竖能回来就是好的,清如姐妹喜形于色,老太太瞧瞧清圆,她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的笑也是静静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必出身打了折扣,才懂得人间疾苦,她虽融入不了姐妹们,心思倒是细腻的,也很有孝心。昨儿不让她再煎药的那几句话,换做清和清如她们,必定撂挑子不干了,她却有执拗的犟筋,今儿还来,不过自己不露面,让别人往上房送。说实在话,讨好的心是有的,但讨好得不算讨厌,一个没依没靠的孩子,挑了全家最不好相与的老太婆做靠山,眼光是有些独到。

谢老太太咳嗽了声,“清圆,你还未见过你父亲,这程子自己要更审慎些,好讨你父亲的欢心。”

清圆道是,抿唇一笑,仿佛当真十分向往。

其实早前她还不知道身世的时候,曾在大街上见过这位节度使大人,那时他高头大马,有兵卒簇拥着,实在风光无两。如今知道他是她父亲,这种敬仰之心反倒荡然无存了,且逐渐被怨恨替代。恨他不深究,让怀着身孕的枕边人含冤死在了外头,恨他不认她,让她十四年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

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只觉嘱咐到了,她自己知道厉害。顿了顿,复又看向清和,“知州夫人来说合的亲事,今儿打发人递了话进来,说开国伯家有意和大姑娘结亲。我还未应准,过两日汲侯夫人举办春日宴,到时候趁机相看,要是不出岔子,想必就定下了。”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原本清如觉得知州夫人属意她,这门亲事十有八九会落到她头上,不料事到临头竟拐了个弯,人选变作清和了。老太太当然不会作过多的解释,点了哪个孙女的卯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