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汤还是滚热的,谢玄被死死按着,杀猪般呜呜闷叫,众人大惊失色,宫人们集体呆滞,太后惊叫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贺雪真冷冷瞥她一眼:“方才摄政王让朕倒酒,母后不问他在做什么,现在反倒来问朕在做什么。那朕也想问一句,母后在做什么?”

太后一时间哑然。

谢玄终于挣脱开来,一张脸上挂着淋漓汤汁,已烫的红肿。他惊怒至极,难以置信,吼道:“贺雪真!你吃了豹子胆了!来人啊!给我拿下他!”

贺雪真嗤道:“谢将军,你竟直呼朕的名讳,简直大逆不道!”

他说着,轻松躲闪,众人只觉得幻影一闪,贺雪真已在几步开外。

无论禁卫军怎么追,就是追不上贺雪真,片刻后,御花园里连他的人影都没了。唯有呆若木鸡的太后,和瞠目结舌的摄政王。

摄政王震怒,发动全皇宫的禁卫军搜拿贺雪真。

事实就是这么可笑,贺雪真虽是九五之尊,但有名无实,主弱仆强,兵权在摄政王手里,皇权自然也就到了摄政王手里。

不是没人知道摄政王的种种行径,但一来摄政王把持朝政快十年,想要冒头的都得掂量掂量,二来这十年来摄政王致力于抹黑贺雪真,众人都当他是荒淫昏聩,无道失德的昏君,又怎么会在乎他的死活?

于是这天晚上,全皇宫的禁卫军出动,然而哪怕是快把冷宫的地皮都掀起来,也没找到贺雪真。

摄政王有些急了。

那兔崽子不会跑了吧。

大半夜的,道士刘光义便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紧急传唤到摄政王府。

“你快替我看看,这兔崽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刘光义测算一番,眯起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他竟隐约觉得,那孱弱命苦的幼主,命格竟有了变化,难道是有高人相助?

刘光义惊疑不定,再测算贺雪真的方位,人仍在皇宫里:“王爷放心,陛下安危无恙,不出三个时辰,他自然会出现。”

摄政王稍感安心。

贺雪真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的寝宫里修行。他捏着一道隐匿符,倒不是真隐身了,而是大家总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他,是以一直没被发现。

鸡鸣时分,忙活了大半宿的禁卫军们终于消停了,贺雪真吐出浊气,只觉得身体又轻快许多。隐匿符失效,宫女们忽然看见他竟像是突然出现似的,惊呼不已。

“更衣,上朝。”贺雪真从床榻上走下来。

前世凤律背叛了他,崔治毒死了他,但这两人都有经世之才,报仇一事可以暂时放放,治国才是大事。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割去摄政王这颗威胁到他性命的毒瘤。

早朝上,摄政王被烫过的赤红面皮生起水泡,看着更加丑陋可怖了。昨夜宫中异动,有些耳目灵通的已经知道,可没想到摄政王居然被弄得这般狼狈,昨晚发生什么了?

摄政王顶着大家偷偷打量的目光,看着贺雪真步入鸾殿,禁不住眼皮一抽。这兔崽子,这一晚上究竟躲哪儿去了?!待下了朝,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早朝奏对一切如常,都是阁臣们提前报备给摄政王的议题,在早朝上走个程序罢了。

贺雪真悄悄掩嘴,打了个斯文的呵欠,熬夜修仙,有点疲倦。

阶下的老臣们看得暗暗摇头,陛下已快十六岁,竟还是这般惫懒无用,谢玄这块乌云,究竟还要

在大楚的上空笼罩多久?

眼看早朝就要散了,贺雪真开口,声音清朗平稳:“徐寺卿,何尚书一案,审得如何了?”

前世何尚书全家被摄政王害死,那时贺雪真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现在他有了重生的优势,还带着经历百世的记忆,这一门忠臣,说什么也要保下来。

在早朝上,贺雪真很少开口,因为他说话也没人听。于是众人就渐渐习惯把他当做一个傀儡木偶,这木偶突然说话,谁不吃惊。

谢玄轻蔑地看了贺雪真一眼,这孩子被他压制多年,被他百般折磨也从没服输过,一直憋着劲儿想扳倒他,他是知道的。但这兔崽子未免太过自大,他羽翼未丰,乳臭未干,一场风雨就能让他折翼!

谢玄淡淡道:“该退朝了,陛下。”

贺雪真冷冷道:“朕没开口,谁敢退朝?”

他说罢,一挥手,鸾殿两扇厚重的大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朝臣们登时震惊。

谢玄给宫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将大门打开,哪知那门就是死活都打不开,这下朝臣们更是诧异耸动,谢玄也目露异样。

贺雪真看着大理寺卿徐盛裕:“徐寺卿,朕在问话,你聋了吗?”

徐寺卿乃是谢玄的人,何尚书一家被关入大理寺,没少受他嗟磨。他倚仗摄政王的权势,没把孱弱幼主放在眼里,左手搭在右手上,懒洋洋地放在小腹前,半眯着眼,对贺雪真说的话充耳不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更想看贺雪真会是什么反应。

凤律皱起眉,陛下这是怎么了?他在朝中无权无势,贸然行事,只怕打草惊蛇啊。

崔治则是盯着贺雪真,前世并未发生这些事,难道,贺雪真和他一样,重生了?

没错,崔治重生了,陡然从一个呼风唤雨的权臣,回到他尚且稚嫩的十七岁,崔治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一年,他高中状元,原以为可以光宗耀祖,这一年,他被贺雪真强行娶入宫中为后,仕途就此断送……

前世他已杀了贺雪真报仇,恩怨两清,如今再来一遭,他只想抢先一步,除去凤律这个政敌,成为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不二权臣!他要彻彻底底地把权力握在手中!

可现在贺雪真居然也重生了,这会带来什么变数?这草包要如何报复自己前世的毒杀之仇?崔治兴味盎然,打算静观其变。

徐寺卿态度傲慢,贺雪真前世便曾领教过。他可是谢玄的一条好狗。

“我看徐寺卿两腮泛红,神态微醺,想必是昨夜的酒未醒,连朕说话都听不清了。该给徐寺卿醒醒酒才是。”贺雪真打了个响指,玉阶之下,空气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徐寺卿被扇得一个趔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个火辣辣的掌印。

众人瞪大眼睛,刚才是怎么回事,徐寺卿自己扇自己?

徐盛裕亦是惊恐万分,可那手掌就是不受控制,左一个,右一个,把一张浮肿的面皮抽得如发面馒头一般,肿得老高。

徐盛裕端不住了,连忙跪下,一边不受控制地扇自己耳光,一边向贺雪真痛哭流涕求饶。

贺雪真冷漠地看着,慢悠悠开口:“既然徐寺卿知道错了,那就滚下去吧。”

大门轰然洞开,徐盛裕居然真的滚了出去。

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徐盛裕尸位素餐,一无所长,不配担任大理寺卿。擢光禄寺主簿傅宴为大理寺卿,查办何尚书一案。退朝吧。”

众人呆了。

光禄寺主簿傅宴?那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主簿,不过是正八品,居然一跃而升任九卿之一?!开什么玩笑?!

陛下是不是昏了头了?他从哪里知道这个小小主簿的?

崔治却是微微眯起眼睛。傅宴,前世那个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刑部尚书,他得到重用,乃是在镇南王登基之后,贺雪真那时已经死了,怎么会知道这号人物的?

贺雪真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宣布退朝后,便施施然离开。

谢玄已是说不出话来。上朝时已经想出了一百种折磨贺雪真的方案,可现在他只怕自己靠近贺雪真,就会像徐寺卿一般,被动抽脸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府中,他立刻找来道士刘光义,说了早朝上的蹊跷事。

“那两扇大门重达千斤,可那兔崽子一挥手,居然自动关上了,谁也打不开……还有徐盛裕,把自己脸都扇肿了,真是撞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光义掐算一会儿,说:“陛下久居深宫,能有什么本事,想必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助。”

“这人什么来头?你必须想办法弄死他!”

傀儡皇帝忽然开口,还亲自插手户部的人事任免,户部尚书有些头疼,又怕得罪摄政王,又怕怠慢了陛下被掌箍,索性把这事交给右侍郎凤律去办。

凤律虽然猜不透贺雪真的用意,但很快便把傅宴调任一事办好。傅宴虽然年轻,但荣辱不惊,不卑不亢,走马上任后,不负贺雪真所托,第一件事便是着手调查何尚书之案。贺雪真还亲自下了口谕,让他一切事急从权,便宜行事,若有人敢插手查案,或是不予配合,将名单报给他,他会为傅宴撑腰。

于是这阵子大理寺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到深夜都还在翻何尚书案的卷宗。何尚书之案,乃是被其子何静书牵连。何静书与京中一纨绔起了口角,动了手,纨绔回家后暴毙,家人抬着尸体到尚书府门前闹事,与尚书府的家丁们起了争执。

摄政王揪着这事不放,指责何尚书纵子行凶,将一家人并家丁们都下入狱中,一番严刑逼供,栽赃陷害,大泼污水,生生把何尚书抹黑成了贪赃枉法,心黑手狠的狗官。

已近子时,大理寺的灯火仍然亮着。

崔治乃是大理寺寺丞,傅宴加班加点提审证人,他自然也得跟着。

证人跪在堂下,正在供述证词,堂中烛火忽然飘摇不定,明明没风,众人却觉得似有阴森之气袭来。烛火闪了几闪,终于灭了。

陡然陷入黑暗,众人不禁慌乱,喊着“怎么回事?”、“蜡烛!先把蜡烛点着!”“看住犯人,别让人跑了!”,呼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恐大叫,竟是证人的声音。这声音简直见了鬼似的,让众人听了心里直打颤,傅宴刚想问话,忽然觉得一双冰凉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咽喉,别说呼救,竟是连气都喘不过来。

忽然,只听“呔”!地一声高喝,室内恢复光明,众人脸上还残余着黑暗中的慌乱惊恐,傅宴大口呼吸,捂着脖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方才那声“呔”,听起来,似乎是陛下的声音?

此时,摄政王府内。

刘光义正在作法,布下阵法,闭上眼睛念念有词。谢玄抱着名爱妾,一边与她调笑,一边等着刘光义的好消息。

忽然间,室内灯火尽数熄灭,阴风阵阵,把刘光义画在地上的阵法都给吹乱了。

摄政王一边安慰惊慌失措的爱妾,一边责问道:“刘光义,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一片漆黑,不同寻常,刘光义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王爷……对面那位颇有手段……王爷莫慌……”

然而,下一刻,一双手探上了谢玄的脖子!

这还让他怎么莫慌?!

谢玄胡乱把怀中爱妾往前一送:“索她的命!放了我!放了我!”

那双冰凉的手如游蛇一般,缓缓抽离,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响起,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摄政王,往别处躲去。

于是,那双冰冷的手又摸了回来。

摄政王好歹也是战场上杀过人的,一身血勇煞气被激发出来,怒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怕你个球!”

摄政王与对方厮打起来,无奈对方力大无穷,很快将摄政王压在地上,那双冰凉的手再度摸了上来,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

摄政王登时呼吸困难,只觉得胸都要要憋炸了,白眼直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光义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十方鬼帝听我号令!速速归位!”

室内灯火重明,掐着自己的双手终于消失,摄政王一顿干呕,爱妾躲在角落里哭个没完。刘光义脸色苍白,与摄政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尽是恐惧。

啧,刘光义这狐狸溜得太快,委实太过狡猾谨慎了。贺雪真看着静静燃烧的符纸,把灰烬倒进花盆里。

摄政王府僻静的厢房内,摄政王的爱妾拉着一人哭诉:“你什么时候才能救我出这个火坑?昨晚王府闹鬼,谢玄那杀千刀的竟丢我出去挡刀!”

男人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儿已中了状元,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你还怕我不能救你出去?心肝儿,我要进王府一趟可不容易,你快让我快活快活。”

这男人就是崔治的父亲崔智元。这小妾原先是青楼女子,崔智元早有为她赎身之意。无奈谢玄抢先一步,将女子纳为小妾。崔智元对她念念不忘,给摄政王戴绿帽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便时常与她偷情苟合。

两人正亲热时,只听碰地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一人踹开,谢玄出现在门口,怒目圆瞪,配着脸上红肿的水泡,更显得狰狞恐怖。

“你们这对奸夫□□!”

摄政王病倒了。与此同时,崔治他爹崔智元失踪了。前世崔智元也是这么失踪,再也没回来的,所以崔治提前布置,叮嘱随从跟着崔智元,虽然仍是未能阻止崔智元失踪,但至少他知道了,崔智元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摄政王府。

摄政王一病,无暇再插手何尚书案。过了三天,傅宴把案情查了个水落石出。仵作验了尸,那纨绔本身便有病在身,那天与何静书起了口角,情绪激动,回家后喝了两斤白酒,再也没醒来。他的死跟何静书没有关系。

何尚书也终于沉冤得雪,那些指证他的证人,要么是屈打成招,要么是威逼利诱。

贺雪真听罢,问傅宴:“是谁指使这些人栽赃诬陷何尚书的,你查出来没有?”

谁不知道何尚书是得罪了摄政王才遭此大难,陛下问这话的意思,是要对摄政王动手啊。傅宴一直觉得,这位帝王不似外界传闻那般昏聩,只是他年幼折翼,只能受摄政王的操控,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陛下把他从光禄寺的庸庸碌碌之中拉了出来,推上大理寺卿的高位,他也得回报陛下才是。

“再继续查吧,务必要把幕后之人查出来,按律究办,以儆效尤。”

贺雪真让傅宴退下,没多久,他放在宫门口的耳报神纸人传来讯息,何尚书求见,被门口的宫人挡了。

摄政王压根不想让他与外臣接触,他周围的这些宫人都是摄政王安排的,自然听他的,有外臣求见,便说陛下正在玩耍,不想见他们,久了朝臣们心灰意冷,便不想来了。

贺雪真走到宫门口,何尚书不愿离去,正站在宫门口徘徊,贺雪真高声道:“进来吧。”

何尚书刚从牢里出来,扶老携幼回府,沐浴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洗去牢里的腌臜霉气,才带着儿子何静书进宫里来。

原以为这次要死在牢里,没想到忽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何尚书知道,若不是陛下调用傅宴重新查办案子,他必死无疑。

原本一直以为这幼帝是个无道昏君,现在看来,或许陛下还是有一两分优点的。无论如何,陛下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无论陛下英明还是昏聩,他都必须肝脑涂地以报。

何静书跟在何尚书身后,走入殿内,一抬头便看见坐在窗下的少年。少年眉目如画,风姿清冷,仪范轩举,神光内敛,虽然身量看着尚且青涩,神态间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竟像是身居高位多年一般。

何静书一时间看得愣住,何尚书拉了他一把,他才跟着跪下行礼。

贺雪真也在看何静书,前世他就听说过,何尚书之子是京中第一美,也是京中第一霸,他性子骄纵肆意,若不是成天被何尚书关在家里读书,可能早就把摄政王给怼了。

这种暴烈美人会跟别的纨绔起口角,动上手,贺雪真一点都不奇怪。

“你就是何静书?”

何静书一怔,答道:“回陛下的话,小人正是何静书。”

“好名字。”待在家里静静地读书吧小子,贺雪真随手拿过桌上的白玉书签,赏给何静书。

何静书郑重接过,谢过隆恩。贺雪真与何尚书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们退下。

走到宫外,何静书拿出怀中的书签摩挲把玩,悠悠道:“爹,陛下明明愿意见咱们,宫人却把咱们拦着不让见。他身边的都是这种人么?陛下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何静书一语惊醒梦中人,何尚书终于明白,他的违和感从何而来。那些宫人看着不像是伺候陛下的,反而是监视着他的。

一个被囚于深宫当做傀儡的君王,真的会是一个荒淫昏聩,失德无道之人吗?还是这一切都是被泼的脏水,毕竟要论起摄政王泼脏水的本事,现在没人比何尚书更清楚了。

京城中近来有两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是何尚书沉冤得雪,二是大理寺半夜闹鬼,据说,大理寺的傅寺卿差点被鬼掐死,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出现陛下的高喝声,斥退恶鬼,救了大家……

这传说让京城的百姓们半信半疑,毕竟当今圣上恶名在外,实在不像会救人的,难道是恶鬼也怕恶人?

“祈福?”

殿内,贺雪真看着摄政王,眼神微妙,这老小子是不是来来回回只有这几个办法了?前世这时候也是叫他去城外天坛为染病的太后祈福,然后他被山匪捉了,险些丧命,那时是大理寺寺丞崔治救了他。

摄政王的病总算是好了,脸上的水泡也消退了,留下了浅浅淡淡的疤痕,让他本就粗鄙的面貌看着更丑陋狰狞了。

贺雪真盯着摄政王,他放去摄政王府的耳报神早就传来了讯息,摄政王之所以病倒,是因为发现小妾和崔治他爹通奸。前世缺漏的线索总算一点点浮出水面,把前因后果拼凑完整。

前世这时候摄政王忽然要对崔家动手,诛其九族,贺雪真可怜这些人,顾念崔治的救命之恩,然而他一无权二无人,只能从祖宗的礼法下手——大楚历代皇后一族,除非是起兵造反,否则无论触犯什么律法,都不得以诛其全族,谁犯罪,便拿谁治罪。

大楚以前不是没有过男后,贺雪真便娶了崔治为后,保下崔家一族。那时他也疑惑,为什么摄政王突然要对崔家下手,摄政王一直诸般隐瞒,所以前世他并不知道缘由。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是崔治他爹色胆包天,给摄政王戴了绿帽子。

前世因为贺雪真不由分说把崔治娶入后宫,断了他的仕途,崔治一直耿耿于怀,心有怨怼。后来崔治的弟弟崔理刺杀他,也有这个原因在。那时贺雪真匆忙间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的确让崔治受了委屈,但他势单力薄,别无他法。

救了崔家九族上万人,却生生被崔治恨了这么多年,贺雪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这一次他不会出手,他倒要看看,崔治会怎么做。

“陛下?你在想什么?”谢玄见贺雪真出神,有些不悦,但他现在对贺雪真忌惮不已,不敢在他面前吆五喝六。

“朕在想,为何好端端的要朕出京祈福?”

“近来京城中阴气缭绕,大理寺半夜闹鬼一事,陛下也听说了。我一名爱妾忽然暴病身亡,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前往天坛祈福,自然什么腌臜污秽都没了。”摄政王边说边打量贺雪真的脸色。

他算盘打得好,别管是谁在帮贺雪真,把人弄出京去,贺雪真背后那人他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贺雪真,还不是任他拿捏!就怕贺雪真龟缩不出,百般推脱——

“好的,朕知道了,着太常寺安排吧。”

贺雪真答应了,爽快得让摄政王不敢相信。

既然摄政王这蠢材上赶着找虐,贺雪真索性将计就计。

摄政王离开后,贺雪真问宫人:“柳监正来了没有?”

这帮宫人们不听他指挥,他便用纸鹤传音,叫钦天监进宫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宫人上次把何尚书拦在宫门外不让进,已被贺雪真教训过,这次自然不敢拦钦天监,把人带了进来。

钦天监监正柳文源原本正在官署内喝茶逗鸟,陡然见一纸鹤口吐人言,吓得他茶都吐出来了。

柳文源向贺雪真行了一礼,贺雪真说:“柳监正,朕听闻你极擅风角六壬,观星扶乩,十有九中,朕近来有件事,想让你算算。”

柳文源道:“陛下但说无妨。”

“朕前阵子做了个梦,梦见了父皇。父皇责备我懦弱无用,把大好江山拱手让给外臣……”贺雪真说得绘声绘色,此时,殿内的窗户忽然都关上了,阴风阵阵,吹得烛火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第三个声音响起:“柳文源!我把你们这班朝臣留给真儿,你们就是这么放任谢玄欺辱他的吗?”

柳文源扑通一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