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豆腐......

封胥从头到脚把她打探了一番,自认为没有他可以下嘴的地方,但这与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乃两码事,多年没有回昌都,昌都的小娘子都如此开放了?内心震惊,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她还没和离呢,就这么背着‘将军’与别的男人私通了?试想一下,万一他当真其貌不扬,头顶岂不是绿油油一片,虽然这样的万一不太可能,继而肃然道:“你好大的胆......”

“没事,将军不会知道。”

封胥:“......”他已经知道了。

还没等他回神,姜云冉又将他往屋里拽了两步,踮起脚尖附耳道:“一个时辰后,我在柴房等着参军,你悄悄过来。”

本还被她这一番亲昵的动作所震,听完那话后,既震惊又愤怒。

好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他不愿意成亲,就是因怕自己常年在外,兼顾不了家里,与其让人家独守空房,还不如从一开始不去祸害人,跟前这个女人,就是个例子,完全把他的顾虑发挥到了极致,这样的女人,他留着有何用,“将军晚上要吃羊,还要吃鸡,要求色香味俱全,二少......”她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你还是赶紧准备吧。”

只要他帮自己把鸡羊宰好,倒不需要准备,放进锅里煮就好了,她还是有时间做豆腐,“参军放心,我心里有数。”又问道:“那参军不来了吗?”他要不来,她就少做一点。

封胥有些佩服她的毅力,自己长得到底是有多好看?竟让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如此执着?

“来。”

怎么不来,眼下这般定她的罪,凭她一张利嘴必然会狡辩,得等她与自己有了进一步......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再亮明身份,抓她一个措手不及。

忽然很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对他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那些对他统统没有用,就等他大笔一挥,把和离书扔在她面前。

风风火火的过来,兴冲冲地回去,到了营帐听侍卫淮冬禀报,说郑彪一帮子人果然去吃大锅肉了,也没介意,豪迈地道:“能吃就多吃点,不够了再宰。”

他桌上也摆了一份,身为大将军,随时都有可能提刀上阵,不能饿肚子,淮冬也是去外面的大锅里舀回来的。

烧羊肉,炖鸡,香喷喷的米饭,与之前那一碗石渣子夹心饭,和草木灰菜叶子汤,简直乃天壤之别。

封胥净手坐在了位置上,吩咐淮冬,“让火房的人,替她把羊宰了,晚上那一顿吩咐安婆婆暗里看着点,别浪费了食材。”

淮冬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将军,二少夫人既然不会做饭,何必又派去火房,属下看这营帐内的活儿,最合适她。”

封胥刚拿起碗筷,顿了顿,皱眉道:“不行,岂不是便宜了她。”

淮冬:“......”

许是胡军替他取的‘封美人’名声太响,将军对他自己长相的认知,一向很到位。

用完饭,封胥也没出去,坐在位子上看了一会儿地图。

城门口的侍卫半个时辰报一回城门情况,今早胡军被他忽然反攻,砍下了将领的头颅,至今还没回过神来,哪里还敢冒然前进,每一报皆为喜报。

半个时辰后,参军柳百言先回来。

一炷香内,见封胥抬头瞟了沙漏二次,不由问道:“将军,是与人约了赌局?”

军营内并非外人所说的那般枯燥,反而一帮子粗老爷们儿凑在一起,更闹腾。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将军带头闹,整日‘赌’成性,底下的人能安静到哪儿去?

与外面的赌不一样,赌的不是钱财,最常见的是胡军的人头,先以数量计算,数量相同的情况下再看切口,是砍了一刀,还是两刀,以此定输赢......

除了胡军的人头,便是刀功和箭法,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将军闲得无聊时,还喜欢猜最先进门的是谁,是先跨左脚还是右脚......

上回将军输了,一坛子珍藏的美酒被陆百户提走后,把不知情的郑飚拖到沙场上,杀得哭爹喊娘。

生怕自己身在他的赌局之中,柳百言小心又谨慎。

封胥这回没赌,他在等,等那支红杏慢慢从墙内长出来。

“时辰到了。”没理会柳百言疑惑的目光,封胥放下手里的地图,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起身走向账外。

明日便是除夕,有些念家的士兵,在外面的帐子上挂起了用红纸折成的灯笼,寒风一摇,载着薄薄一层积雪,翩然飞舞,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倒是点缀出了几分温暖。

火房也有,屋檐下挂了两个大红灯笼,门旁则贴上了对联。

姜云冉提着安婆婆找来的灯笼,正要挂去火房外的大门,走到半路便看到了迫不及待赶过来的封胥,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偷食并非光采之事,之前她在姜家和堂妹偷吃豆花,都是躲在柴房内吃的,忙对他往旁边的柴房内使眼色。

豆腐她已经做好了,放在了柴房内的一张断腿木机上,他一推开门就能看到。

安婆婆适才回来了,她不便跟着一道过去。

封胥没去看她的表情,只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脸也洗了,连头发都梳好了,盘着简单的妇人鬓,手里再提着一盏灯笼,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灵动温婉。

再一看,五官比起上回秀气了不少,属于耐看型的小娘子。

封胥有些遗憾,人长得挺守妇道,但有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就像自己一样,在她眼里,也不像是将军......

察觉到了她的挤眉弄眼,封胥更为不耻,藏住眼底的一抹讽刺,弯唇笑了笑,出声问道:“姜姑娘,咱们去哪儿?”

姜云冉眼睛都快挤抽筋了,见他还是没懂,正欲拧眉,冷不丁地看到了他唇角的笑容,双眼顿时呆住。

娘亲......她真的看到了神仙。

他身为参军,平日里干的都是脑力活儿,柴房在哪儿,肯定不知道。

她还是带他过去吧。

回头慌张地扫了一眼厨房,幸好安婆婆没听到,生怕他再出声,食指忙放在唇上,对他“嘘——”了一声,确定他不会出声了,才提着灯笼上前,一把又拽住了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火房的婆子已回来了,待会儿你吃快些......”

封胥对她的大胆,瞠目结舌。

快什么?她要干什么!

他快!他恐怕快不起来......

脑子里仅有的一些画面感浮现出来,脸色黑红相间,前面的人已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门板摇摇晃晃靠向一边,他被迫跨了进去,人刚进去,便见她慌慌张张地掩上了门。

屋内的光线瞬间一黑,以防当真被占了便宜,封胥双手不觉拉紧了大氅领子,心内却莫名有些激动,很快就能揭穿她的真面目了。

但身为君子,他觉得很有必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你身为将军夫人,确定要......”

时间有限,不能多耽搁,姜云冉打断他,“参军,豆腐就在这儿,你快吃吧。”

封胥看着她着急的脸色,再看着她伸出去的手指头,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目光露出疑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缓缓地移了过去。

一张断了条腿的木几,用木头垫了起来,上面放着一个碗,碗里是......豆腐。

封胥盯着那碗豆腐,足足呆了十来息才眨眼,这就是她所说的吃豆腐......

脑门突突直跳,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堂堂将军,会稀罕这一碗豆腐?

就算是参军,会为了一碗豆花,躲到柴房内来吃?

好失望。

不是对没吃到她的‘豆腐’失望,而是这一碗素豆腐,实在不值得他等上一个时辰,外加他还浪费一个时辰来揣测了她一番,费尽心思要抓住她的把柄,到头来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于是问道:“为何要给我吃豆腐?”

不是其他任何人,偏生要给他吃。

姜云冉一愣,“参军不喜欢?”

“本......喜欢。”执着地问:“你为何要请我吃?”

为何要请他吃?姜云冉又被问得一愣,“因为我做的饭没法吃,参军没吃饱?”

是他在问她!她这反问是何意思,但她回答的也没错,却没说到点子上,又问:“今日没吃饱的有十人,将军也没吃饱,你为何没给他送?”

姜云冉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他,为何要给他送?”

终于引到了这条道上,封胥嘴角一扬,掩饰住心底的兴奋,缓声问道:“姜姑娘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姜云冉被那道笑容迷乱了眼,下意识点头,及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害了他,忙又摇头,晃了晃脑袋,拍了一把自己的脸,“一碗豆腐而已,参军不必放在心上。”

封胥穷追不放,“对姜姑娘而言,一碗豆腐算不得什么,但对我则不同。”

姜云冉看着他,见其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一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莫非他少年凄惨,自己的一碗豆腐花,无意之间成了他的救赎?

从此他就会爱......

怎么可能,她做什么白日梦,他乃将军身边的参军,要是敢在此事对她动心思,将军手里的那把关公刀立马将他剁成肉泥。

“真的不用在意,参军吃了豆腐早些回去,免得被将军发现,为难了你。”姜云冉尽量劝说,“我虽与将军有和离之心,但和离书一日没拿到,我便一日还是将军夫人,我与参军虽乃清白,就怕将军不讲道理,小心眼儿,误会了去,我倒不怕,但参军能有今日的成就,来之不易,必是经过了一番努力才走到了今日,若是被他处置,丢官事小,丢命事大,”

丢命?

封胥皱眉拧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怕他?”

姜云冉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敬,小心翼翼地问:“参军对将军有成见?”

有什么成见?将军就是他。

察觉到话题越来越远,封胥急于求成,完全没了战场上的耐心,直接问道:“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所图?”

姜云冉神色一怔,没料到被他看出来了,脸色“刷——”红到了耳根。

对,就是这个样子。

封胥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昨夜你看了我不下十回,目含羞涩,红晕染脸,你敢说对我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