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走去。

衙役懒懒掀起眼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谢重锦淡淡道:“报官。”

衙役一看来者气质非凡,身份应不一般,勉强正了正精神:“稍等,我进去通禀大人。”

衙役一边进去一边心里嘀咕,这报官的估计是外乡人,本地的谁会指望他们这位张知县办事?

也是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前段日子京兆府尹被命为钦差,下派到江南赈灾,曲陵知府本想像往年一样好吃好喝招待,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谁知钦差因道路坍塌在曲陵滞留至今,顺带就查起了曲陵政务。

这也是谢重锦的吩咐。派钦差南下,赈灾是其一,考察江南官员是其二。吏部先前藏污纳垢,谁知道他们任命升迁的官员都是什么货色?发现有问题就要及时撤换。

曲陵知府吓得半死,他做的那些事说出去,渎职都是轻的,卖官鬻爵,官商勾结,鱼肉乡民,中饱私囊,哪件不是砍头大罪?往年上头派人下来,都与他们是一丘之貉,给些好处,所谓赈灾调查都是走个过场。可今年不同,来的是个软硬不吃清廉正直的老头,知府生怕他看出点什么,回头在今上面前参他一本,他就连乌纱带人头一起落地。

钦差大人在此,曲陵上下官员办事就不敢向从前那样闲散怠慢,总得做做样子。眼见五品知府都开始忙碌——主要忙着销毁罪证,知县一个七品芝麻官,轮不到他去巴结钦差,只能在衙门坐镇。

往常这时候,知县都还没起床,更不会管事,管了也是冤假错案。

这位知县大人上岗以来,政绩没多少,主持的“公道”如下——

一名承欢买了件漂亮新衣裳,高高兴兴走在路上,一名寻欢见色起意,强迫了他。事后承欢报官,张知县判承欢嫁给寻欢为妾,理由是他穿漂亮衣裳就是为了故意勾引寻欢,婚前失贞不配为正妻,做妾已是抬举。

一男子落水身亡,另一男子跳水救他但没成功,后有路人撞见报官。张知县判了救人男子杀人罪,理由是:“如果不是你推他下水,何必心虚去救呢?”

一承欢因夫君成亲来日日家暴,承受不住,报官请求和离,张知县以“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为由拒绝,翌日,其夫因其报官将其殴打致死。

……诸如此类的荒唐事,不胜枚举。

次数一多,就没人敢找这位知县大人申冤了。

衙役真心觉得,敢找他们知县大人主持公道的都是勇士。

公道自在人心,可他们知县大人……被猪油蒙了心啊!

张知县听闻有人报官,登时打起精神,戴上乌纱。

眼下钦差大人可还在曲陵,他可得好好表现。

张知县一身七品绿色官服,坐在刻有“明镜高悬”四字的匾额下,清清嗓子。

“传他们进来。”

不等衙役传话,谢重锦已经进来了,虽戴着面具,抿着的唇角仍能看出他的不悦,一身帝王独有的威严自带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