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两个婚礼一个葬礼

1、

“杰茜,你和索尔先生不吃肉食,是因为某种宗教信仰吗?”妮娜一边挑拣着各种蔬菜,一边询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杰茜饶有兴趣的像逛马戏团一样,看着周围的景致。

“在我的印象中,西方人都是无肉不欢的嘛。”妮娜不自觉地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仿佛回忆起什么似地说道:“至少我爸爸就是这样。”

杰茜注意到,当提到“爸爸”这个词汇的时候,妮娜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嗯,真不想在这种时候回忆起他,可是,”妮娜叹了口气,“毕竟,他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半西方人的血统,给了我,”她勉强地向上翘起了嘴角,“信仰,和半吊子西方人的生活习惯。”

“你知道,有些东西我们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只能无条件接受,比如父母,比如……”杰茜诡异地笑了笑,“爱情。”

“啊,都没听过你和索尔先生提过你们父母的事呢。”妮娜拾起一只马铃薯,放在手里仔细检查。

“嗯,我们大致是同病相怜呢,他们留给我们最特别最无法取代的,”杰茜歪着头想了想,“恐怕就是这罕见的基因遗传病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对不起,杰茜,惹你不开心了。”妮娜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遥远的记忆,不伤人的。”杰茜淡淡地说道:“你恨你爸爸?”

“恨?”妮娜将这个字在口中用舌尖触摸了几次,才缓缓地吐出。

“毕竟,我们的境遇差不多,你也是因为他,才得病的,你知道,”杰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妮娜竟微微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兀自抚摸着那枚在阳光下亮得刺眼的十字架,“因为爱太稀薄了,所以,恨,也是假的。”

“啊!棉花糖,我们可以烤棉花糖吃。”杰茜来到糖果摊前,见到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像孩子一样兴奋得大叫。

妮娜看着开心的杰茜,也舒心地笑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陪着上过街了?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她已经不记得了,她从来都是独行,一个人,不去理会,也不想理会周遭投来怎样的目光或是言语,只是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那层保护层中自动屏蔽一切外来讯息便好,便觉得自在安全许多。而人群,亦离开她远远的,仿佛她周围的空气明晃晃地贴着标签:“281公里之内,拒绝接近。”

“我们还要买什么?”杰茜看着妮娜购物袋中的大包小包,花花绿绿的蔬菜水果,事不关己般问到。

“嗯,还要去买些肉。”妮娜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食物,随口说道:“杰茜,你站在这儿等我便好,阳光越来越强了,我们买完肉,就回家吧。”她抬眼望了望天上越来越薄的云层,又看了看杰茜略显憔悴的面容,有些担忧地说到,她不知道,杰茜对于阳光的承受力,到底有多薄弱。

“离那些人远一点,不要回头,不要搭话。”妮娜侧眼望了一下那几个一直用猥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们的男子。

“嗯,放心,他们若是敢过来,我就一个一个收拾好串到烤肉架上。”杰茜竟然转过身,直直地与他们对视着。

“我马上回来。”妮娜叮嘱了一声,便小跑着向肉铺的方向奔去。

杰茜的眼睛却直接略过眼前这几个不入流的混混,锁定在更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黑衣男子的身上。当她看到男子身后那辆银色的奥迪车时,嘴角竟爬上了一抹微笑。

2、

“小姐,你没事吧?”杰茜蹲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抱着头,听到询问声时,她才侧了一下身,无辜地仰起了脸,眼中点点闪烁的泪光,让人倍感心疼。

“我,我头疼。”杰茜气若游丝地对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说到。

“先生,小心。”身后那个黑衣男子小声地提醒着他的主人不要碰触到地面上的水渍,弄脏皮鞋。

“我看您,怎么这样面熟啊?”杰茜看着男人的金丝边眼镜,仿佛拼命在脑海中搜索什么的样子。

“这是我们镇里敬老院的院长。”那个黑衣男子不无谄媚地说到,而男人则微笑地摸着指间的蓝宝石戒指。

“啊,怪不得。”杰茜恍然大悟般轻叹。

“这位小姐见过我?”男人油腻的脸上立刻散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嗯,何止见过,我的一个好朋友还为您工作过呢。”杰茜慢慢地直起了身,丝毫不理裙边沾染到的污迹。

“这么巧,啊,这里太脏了,”男人盯着杰茜的腿,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着说道:“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车上坐坐。”

“啊,”杰茜突然踉跄了一下,男人一把上前扶住,让杰茜靠在他的肩上,“我在等我的朋友呢,我怕她找不到我。”

“没关系,我会让我的助手在这里等她,”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杰茜身上的香气,“把你这样一位身体不适的小姐一个人撇在这里,可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该做出的事。”

“那,”杰茜面露为难,她轻轻咬了咬嘴唇,“那好吧,我的头要疼死了。”杰茜半依半靠地在男人的扶持下,上了那台自从离开别墅,就一直尾随在她们后面的银色奥迪车,阳光下,嘴角的一抹寒光,瞬间将眼间的盈盈笑意,杀得片甲不留。

当妮娜将买好的肉反复地包了好几层塞到袋子的最底下,确认不会散发出任何气味匆匆跑回时,却不见了杰茜的踪迹,她仔细地向周围搜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属于杰茜的痕迹。

杰茜,不见了。

这让妮娜突然间陷入巨大的恐慌中,她呆呆地望着手中提着的食物,一瞬间恍惚,杰茜真的是陪她一起来到这儿了吗?

随即,她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高高的太阳,妮娜心想,怕是庸人自扰了,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杰茜都比自己丰富得多。

想到这儿,妮娜深吸了一口气,拿出购物清单,一一确认了该买的食物,然后,向别墅走去。从身后看,这个小小的身影随时有可能被她手中的两包重物坠倒压垮。

3、

“索尔先生!索尔先生!”当索尔正向酒杯里挤着柠檬汁,兴致勃勃地调制着龙舌兰酒时,他突然听到了门外妮娜变了音调的喊声。

“妮娜妮娜妮娜,”看到妮娜愣愣地提着两袋包裹,像个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花园旁时,索尔却老神在在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虎口处的盐粒,然后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睁开眼,意犹未尽地说道:“tequila,要来一杯吗?”

“索尔先生,我们的花园怎么了?”妮娜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倒成一片的紫罗兰。

“嗯?花园好好的啊,还在那儿,不是吗?”索尔敷衍地瞥了一眼,依旧闭眼回味着那种从喉咙顺着食道一直到蔓延到胃部的灼灼燃烧的快感。

“紫罗兰!”妮娜试图将索尔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一片令人心疼的衰败上。

“喔,可能是因为前几日紫罗勒枯死,于心不忍,也一同殉情了吧。”索尔认真的语气异常诚恳。

“殉情?”妮娜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难以置信的理由,“这就是您的推理,索尔先生?”

“嗯,草木皆有情。”索尔悠悠地说到,“如果哪一天你先死了,我便会为你殉情,没有你的世界,我是断断不会独活的。”索尔说着,又仰脸喝下了一杯酒。

“为我殉情?”妮娜彻底无语了。

“索尔,你又喝龙舌兰了是不是!”杰茜气呼呼地举着几乎空了的酒瓶走了出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白天不要当酒鬼。”

“妮娜,他是不是又胡言乱语了。”望着眼前半眯着眼睛只顾着喝酒的索尔,和混和了惊慌尴尬不解等多种复杂表情的妮娜,杰茜一脸的无奈。

“啊,是我最最亲爱的妹妹,”索尔一脸微笑,不,是大笑,“杰茜,你可是这世上,我最最心疼的,最最爱的人。”

“杰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担心你呢。”妮娜看到杰茜,不由得又被吓了一跳。

“喔,我等你等到无聊,碰到了一个‘熟人’,顺便聊了几句,太阳好大,就回来了。”杰茜一脸自然,丝毫不理会妮娜怀疑的眼神,没错,在这个镇子上,她哪来的什么熟人呢?不过,只要她想的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她的熟人。

“你的鞋子……”妮娜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不会有丝毫的结果,杰茜是个成年人了,而且也是她的上司之一,她没有任何的权利过问她的事情,只是指着杰茜鞋子后面,一块暗红的污渍说到。

“呃,好恶心。”杰茜像甩掉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地甩掉了那双鞋,“一定是刚才沾到的血迹,唔,在市场上。”杰茜解释着,“我要去洗澡。”她迫不及待地赤着脚跑上了楼。

妮娜只好提起两袋包裹,跟在索尔的身后走进了别墅。

“妮娜,去把门打开。”索尔提着杰茜刚刚扔在门口的高跟鞋,扔到了储物间,头也不回地说到。

“嗯?”妮娜将食物放在厨房,“我才关上的门。”

“有客人来了,去开门吧。”索尔整了整衣领,向口中喷了几下喷雾。妮娜转过身看到索尔时,几乎怀疑他刚才的醉态只是自己的幻觉。她摇了摇头,走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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