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落下,像有一只手攥着她的心脏搓揉,翻来覆去,酸涩难当,陡然一下没忍住,情绪来得汹涌,毫无道理,叶词大哭,骂道:“你才是!”

梁彦平愣住,耳中嗡嗡响,胸膛也像被砸出裂缝。

她把脸埋进床单,哭得肝肠寸断。真有本事啊梁彦平,把她惹成这样,一个铜墙铁壁,从来不喜欢悲悲啼啼的人,被他弄失控几次了?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叶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脆弱、娇气,不用那么要强,不用扛太多责任,她甚至可以去随便横冲直撞,不怕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那种肆意和安全感从他们分手后就封闭起来了。叶词自己封闭的。

现在他跑回来,把她搅得一团乱,好端端一个女孩子,猛然间七情六欲复苏翻涌,心脏都给弄软,会酸会痛,要她怎么办?

叶词自暴自弃,什么都懒得管了,泪珠子淌不停,放声宣泄起来。

梁彦平额角跳得发痛,俯下身去亲她颤抖的肩膀和温热的颈脖,哑声低喃:“别哭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这样……”

叶词抽噎着责怪:“你心里不爽,有本事去打许慎啊!冲我撒气干什么?”

听见这话,梁彦平低头看她臀部被扇红的巴掌印,眉间拧起,是说不出的怪异:“你要我去……打许慎?那不是脏我的手吗?”

叶词愣了愣,险些被荒谬的理解弄笑,但转念想到自己还在生气,便咬牙道:“所以你就会欺负我!”

梁彦平思忖:“很疼么?我帮你揉揉?”

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揉了。

叶词登时哭也不是骂也不是,急得用脚趾头乱蹭:“不准摸……”根本就是趁机占便宜,他怎么那么坏啊?

“我怎么你了?”梁彦平瞧她绯红的脸,泪珠子把发丝浸湿,乱糟糟贴在下颚,整个人孤苦伶仃趴着,身上那个软啊,好像没有骨头。

“要命。”他觉察明显的潮意,将人翻过身,轻言细语:“要不先把正事做完?都这样了。”

商量的语气,底下却已经开始侵门踏户。

叶词看透了他:“梁彦平,你不是人。”

“还没骂够?”为了证明自己绝对还是个人,他给出选择,征求她的意见:“你要轻的还是重的?”

“……”

“嗯?”

“你……”算了,叶词放弃抵抗,攥拳抵住他宽阔的肩:“轻点儿L……慢点儿L。”

梁彦平进退有度,体贴而耐心地询问:“像这样么?”

叶词没法说话了。她一直费解,为什么每次和他吵架都会变成这样,吵着吵着就来反应。

真没出息。

两人在床上厮磨到中午,懒懒散散,都不愿意起。

叶词打瞌睡,浅浅眯了会儿L,忽然闻见香烟的气味,拧眉睁开眼,说:“掐掉,熏死了。”

梁彦平垂眸看她,置若罔闻,翻身压下去亲她的嘴。

唇舌勾缠,烟草清冽刺激,如同他这个人带来的体验与感悟,会成瘾。

叶词被亲得迷蒙慵懒,缓缓眨巴眼睛,四肢伸展,舒服得好似猫儿L打盹。

梁彦平见她神思有些恍惚,嘴边弯起浅笑,一副傻样儿L。

“想什么呢?”

“那天,”叶词轻声莞尔:“想起那天。”

梁彦平一下失笑:“哪天啊?”

“我们第一次去喜塔旅馆那晚。”

梁彦平心跳停滞。

叶词陷入青涩回忆,用手背蹭他凌厉的下颚:“你特别温柔,服务意识很好,就和刚才一样。”

他闭上眼睛享受她的抚摸:“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干净了。”

叶词动作怔住,梁彦平睁开眼,两人默然对视许久。

“梁彦平,”叶词目光沉静,微微带笑:“我不把你忘掉,还怎么生活下去?整天想着你,以泪洗面,不吃不喝,疼得死去活来喘不了气才好,是吗?”

他屏住呼吸,喉结滚动。

“我不敢那样。”叶词声音婉转,像冬日炭火烧滚的小炉子,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我害怕一想你就沉溺进去,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要不是靠着铁石心肠,我不知道会崩溃多少次,可能早被打趴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我不想做烂泥,你能明白吗?”

梁彦平没有说话,再次闭上眼,贴下去抵着她的额头。

“清明节我要回去扫墓。”叶词喃喃道:“怎么办,见到你外公好尴尬。”

“为什么?”

“瞒他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梁彦平说:“以前是邻居,现在是外孙媳妇,更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叶词顿时失笑,咬咬唇:“我可没你脸皮厚。”

梁彦平往下挪动,趴在她心口枕着。

叶词揉他漆黑的头发:“什么时候回去?”

“在这儿L住两天吧。”他说:“你那边地方小,伸展不开,动作幅度受限。”

“……”叶词懒得理他。

*

下午梁彦平出门,不知做什么,傍晚才回来。

吃饭的时候他将一个纸袋递给叶词。

“什么?”

“钞票。”梁彦平面色淡淡:“拿去还给许慎。”

叶词愣了愣,打开袋子,里边果然是厚厚的百元大钞,估计有十来万。

“给许慎?”

“他不是替你还过债么。”梁彦平抬眼瞥过来,挑眉嗤道:“拿这个当勋章还是免死金牌,我看他恨不得在身上写满‘叶词的恩人’几个字,跑到大街裸奔,让全世界都知道。”

“……”

叶词抚摸额头,想说那笔钱她自己早就还了,但眼瞧着梁彦平心情不爽,知道他在意这个,于是挑眉“哦”一声,自然而然收下,满足他的自尊心和胜负欲。

夜里九点,浴室热气弥漫,白瓷般的浴缸里温水轻晃。

梁彦平推门进来,放下毛巾,然后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打量。

叶词在水里缩起膝盖,似笑非笑:“什么癖好,看人家洗澡。”

“怕你睡着了,感冒才刚好。”他说着正准备过去,门铃倒突然响了。

大晚上的会是谁?

梁彦平打开门,杨少钧满身酒气,几乎站立不稳。

“你怎么来了?”

“彦平,蕊涵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

杨少钧等了会儿L,哭笑不得:“你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一点儿L都不好奇?”

梁彦平确实不好奇,但见他摇摇晃晃这副模样,怪可怜的,先让人进来,再给倒一杯水。

杨少钧歪在沙发里瘫坐着,半死不活的姿态,留海凌乱,颧骨泛红。

“她把我的孩子打掉,向我要了好大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了。”

“蕊涵?”

“嗯。”杨少钧揉捏眉心,神情难掩挫败与困惑:“跟我在一起不好吗?她想要伴侣的体贴和关注,我自认给足了情感支持,物质方面也是有求必应,她为什么还不满意?我现在真的搞不懂。”

梁彦平说:“下个月你就要举办婚礼了吧。”

“办不办婚礼有什么关系,我早就和她讲清楚,婚姻只是任务,大家互不干涉,日子照样过,有什么不好的?”杨少钧说着用力揉捏眉心:“我看都是她父母逼得太紧,她受不了这个环境才走得那么干脆,你觉得呢?”

梁彦平没做声。他想,黎小姐就是黎小姐,兜了一大圈儿L,选择、试错,最后终于找到自己要什么,洒脱而去,倒是简单利落。

“给支烟抽抽。”杨少钧抬手。

梁彦平把打火机和烟盒丢过去,目光若有似无瞥向浴室方向。

“女人狠心起来可真毒啊,孩子说打就打了。”杨少钧沉浸在颓丧中:“尤其你找的女人,怎么都这样?叶小姐也没好到哪儿L去,有事献殷勤,无事隔岸观火,个头那么矮,心眼那么多,你可当心了,再落到她手上,扒一层皮。”

梁彦平攥拳放在嘴边清咳。

这时从浴室传来柔软的声音,懒懒散散,飘飘忽忽。

“彦平,帮我拿件衣裳。”她不想裹着毛巾出来。

“哦,来了。”

杨少钧愣在那儿L,眼瞧着梁彦平回房,不一会儿L拎着浴袍到浴室推开门,将袍子递进去,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谁啊?”杨少钧半晌才转过弯:“叶小姐?”

梁彦平挑挑眉,不然还有谁。

“怎么不提醒我?”他觉得异常尴尬,刚才竟然口无遮拦讲人家的坏话,这下都被听见了,他绅士友善的形象崩塌掉,还怎么见人?

“彦平……要不我先回去?”

“能走吗?我联系司机送你。”

“啊,行,小何就等在楼下呢。”

梁彦平搀扶起杨少钧,送他下楼。叶词收拾好,穿着宽大的浴袍出来,这时忽然门铃响,她过去开门,却见两个造型狂野的年轻人立在门口张望。

应该是802的邻居,不知对面现在住了多少人,这两位叶词没见过。

“那个,梁先生在吗?”

“他出去了,待会儿L回来。”

俩青年对看一眼,从松垮垮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演出票递上:“下周我们乐队在体育馆有拼盘演唱会,想请梁先生去看。”

叶词接过,有些莫名,不懂梁彦平这种闷骚男人怎么会和玩摇滚的搭上交情:“你们是朋友?”

“梁先生是我们的知音。”长头发那个说:“我们乐队换过好多地方,老被投诉,晚上排练怕吵着邻居,不料梁先生懂音乐,非但不嫌吵,还鼓励我们放开手脚排练,他肯定有一颗摇滚的心,是同道中人。”

啊?

叶词哑然摸摸鼻尖,清咳一声:“行,我转交给他。”

“谢了。”

叶词看着那张演出票,略微品出几分滑稽之感,梁彦平找借口去她那儿L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没想到连这个借口都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

梁彦平送完杨少钧回来,叶词还有点失神。

“想什么呢?”

她不语,歪在单座小沙发里,小腿轻晃,盯着他端详,慢慢悠悠,仔细又玩味。

梁彦平不明所以,但觉得好玩儿L,弯腰下去,胳膊撑着椅背,瞧她:“怎么了?”

叶词搂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得更近,慢慢啄他的嘴唇,亲了会儿L,脸颊泛红,喃喃嘀咕:“没怎么,就是想亲你,喜欢和你亲近。”

梁彦平屏息打量,眼神温柔得要命。

“我也是。”他说:“你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

叶词仿佛吃到蜜枣,缩起肩膀,表情羞涩甜腻。

梁彦平含住她的嘴唇。

所以别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