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间何志红的脸色和身上的长裙一般无二。

这几年来她春风得意,还没人敢这么给她没脸!

冯政委却压根不在乎,“这是我们兵团的会议,小何同志你并非兵团编制,本就没有资格与会。”

这话一说,其他与会人员脸色也都不好看。

谁还看不出何志红是来找茬的?

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是他们第五师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了?

军区原本就不待见这群红小兵,前两年闹腾那么厉害的时候也没被这群兔崽子抢了指挥部。

现在局势稳定了,她还敢来这里兴风作浪,是真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呀。

这些政委团长,哪个不是靠本事豁出性命博来的前程。

如今竟是被一个臭丫头这么骑脸输出,谁乐意?

冯政委这一番话让与会众人都蓄了火气。

偏生何志红还没察觉,她这几年得意惯了,顺风顺水到压根不把其他人的心情看在眼中,“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我是共和国的公民,有义务监督你。”

“这种屁话跟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在这里说?”冯政委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你以为你能吓到谁?”

他一贯是个再好脾气不过的人,然而能说出“不能团结的那就打到他们心服口服”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政委呢。

在座的与会众人,四五十岁的不在少数,又有哪个不是上过战场跟敌人厮杀过。

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年轻姑娘?

钟师长看在这是老首长女儿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他们可不吃这哑巴亏。

齐刷刷的,第五师的十六个团的一把手二把手全都站了起来。

这下子何志红的脸色可不是人如其名了。

威压之下,脸上哪还有半分血色。

改名叫何志白更合适。

“你,你们等着瞧!”

何志红丢下狠话就战术性逃跑,倒是让会议室里热闹起来。

“老子连美帝都不怕,会怕这臭丫头?”第六团的徐团长说这话时还瞥了眼钟师长,要不是他把人放进来,会闹这么一出?

钟师长老脸一红不免有几分挂不住,这可不就是在说他吗?

他有他的顾虑,想着回头再补偿林颜便是,谁知道冯平川倒是个强硬的。也不知道回头怎么闹腾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行了不说她的事情了,继续开会。刚才小林同志说了第四团的规划,你们其他人也谈谈都有什么想法。”

会议迈入正常的流程。

林颜还是第一次跟其他兵团接触,一直留心其他兵团领导的意见。

广州生产建设兵团一共十个师将近一百五十个团,其中分布在琼岛上的有七个师辖近一百个团。

当然这些兵团并非战时编制,指战员数量相对较少。

以驻扎在西泉农场的第五师第四团而言,农场有现役指战员不足百人,更多的还是知青和复员军人及其家属,这些人员占据农场职工的绝大多数。

兵团制的农场半军事化管理,其目的无非是要提高农场的生产效率。

只是在橡胶和热带水果种植方面,军事化作风其实并不好使,毕竟不是常规粮食作物,部队在这方面也经验匮乏。

这也就导致一个最直接的结果——

会议变成了答疑会。

各兵团的领导有太多的疑问,原本拟定一个小时结束的会议愣是持续到半下午,要不是冯政委看林颜脸如菜色强行结束了这场会议,只怕这群人不把会开到第二天都不罢休。

之前说钟师长风凉话的徐团长跟着冯政委一起出去,顺带着打趣林颜一句,“小林你这小身板可不行,跟着你们政委好好练练。”

这才开了多大会儿,就撑不住了。

要是上战场的话,能行?

战场上可没人看你身体不适喊停让你休息。

林颜连连点头,只是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徐团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这小同志这是咋了,我也没说啥重话呀。”

“没事,我就是身体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

冯政委还有些不明白,倒是徐团长听到这话很快明白到底咋回事,“女人的毛病,你这没成家的可不就是不懂这个?”

他就不一样了,他有媳妇,知道这是咋回事。

冯政委看着面带得意之色的人,“……有本事你让她不难受。”

徐团长被为难住了,“这本事我可没有,行了你别光跟我逞嘴皮子功夫了,给人弄点热乎的汤喝喝暖暖身子。”

他婆娘就是这样,喝点热汤就好了。

非要说一劳永逸那是没法子的,顶多怀了孩子消停一年,但孩子生下来那就得折腾一辈子。

嗨。

这话跟人女同志说也不合适啊,跟耍流氓似的,他不可能干这事。

冯政委带着林颜回招待所,搞来红糖给她弄了杯红糖水喝。

没有止痛药的眼下,红糖无疑是最好的安慰剂。

林颜脸上有了点血色,瞧着一旁的冯政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的,政委你不用担心。”

“那成,咱们先回去。”在这边呆着也不舒坦,还不如回农场呢,让人躺下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使,他之前受伤的时候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林颜现在这情况,跟他当时差不多吧?

应该差不多吧。

想到刚才去找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要红糖的时候,那位女同志给自己推荐的东西,冯政委又去了师部这边的供销社。

东西种类还挺丰富。

女人家专门用的草纸,还有月经带什么的。

冯政委也不知道女人家到底需要什么,索性都买了一些。

拎着一包东西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何志红。

“行啊林颜,你挺有本事的,我倒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没你这邪门歪道的本事多,不过你大可以试试看,反正我就一乡下姑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就不一样了,真要是一败涂地,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最怕什么?从不曾得到什么也就无所谓失去。

可一旦拥有,失去后那就无异于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何志红为什么这么嚣张?会上没人说,但林颜大概能猜得到,不就是戴了个红袖章开始兴风作浪吗?

可这红袖章在军区不好使。

冯政委护着她,兵团这边的首长们对这些红小兵也没什么好印象。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不怕动干戈。

既然背后的靠山们都无所畏惧,自己这个打先锋的小兵自然是要挺直腰杆子做人。

她就一寻常人,对眼前这种欺男霸女的混账玩意儿没什么好感。

却也不怕他们。

“有本事你就试试,怂了的是孙子。”

林颜的狠话让何志红气得牙痒痒,“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可别不来呀,不然下次见到我记得喊爷爷。”

看着冲何志红背影喊话的人,冯政委哭笑不得。

林颜的嚣张没持续多久,冯政委还没过去呢,她就倚在车门上,捂着肚子再度没了血色。

怎么就痛经呢。

林颜快哭了,老天给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总要她付出些代价才是。

冯政委把人架到车上,“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您一身虎胆,我总不能怂包一个给您丢人现眼吧。”

嘴里咀嚼着冯政委刚才塞的糖块,林颜觉得自己又回血了,“政委,咱们农场回头能不能养些奶牛,养一些山羊也行,给咱们场的职工补充补充营养。”

“那你去养?”

“我养的话也不是不行,可林颜就一个又要写材料又要整理档案,忙不过来啊,要不你再给我找俩助手?”

林颜躺在后排让自己稍微舒坦些,她讨价还价的时候倒是挺有精神,一点看不出来身体不舒服。

冯政委呵呵一笑,“你是想要范援朝去帮你?”

“别人也行,不一定非要小范同志。”林颜十分好说话,“主要是得吃苦耐劳脾气好,要是粟海军那种偷奸耍滑的肯定不行。您眼光毒辣,给我拨几个人呗。”

提到粟海军,冯政委沉默了些许。

好不容易和周遭村子缓和了关系,结果以粟海军为首的几个知青做事敷衍险些坏了大事,他已经把这几人重新安排了工作。

磋磨人的手段有许多,他不屑的用,但必要时却也不是不会用。

“职工子弟里面有些半大的孩子,让他们去干农活太累,要不回头调拨给你帮你来养牛养羊。”

农场职工子弟呀。

林颜眼睛一亮,这些子弟将来大半都是要子承父业的那种,而且跟这些毛头小子相处好了,自己也就能团结到这些老职工。

一举多得。

分明是在给自己铺路嘛。

“成,那我就带着他们来搞这个。”

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排的人,“丑话说在前面,这些孩子有些刺头,你想要让他们听话也得费费心。”

“知道知道,我最擅长搞定刺头了,您放心就是了。”

擅长搞定刺头?

冯政委笑着摇头,他可没看出来。

他倒是觉得林颜就有些刺头,还在这些锐利的刺不扎自己人。

……

隋琛没想到林颜回来后就躺在家里,脸上没了血色,娇艳的红玫瑰瞬时间被漂白了颜色,恹恹的让人心疼。

“我给你炖了个鸡蛋羹,要不要吃点?”

林颜昏昏中醒来,看着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她有些没力气,“隋知青你回来了呀。”

外面天都黑了,也是该回来了。

眼看着林颜又要睡觉,隋琛连忙将人拉了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身前,“颜颜,吃点东西再睡,听话。”

林颜的那点困意被这句“颜颜”给打的云消雨散。

脸上还是蔫蔫的,“我没力气,不想吃。”

隋琛看着神色恹恹的人,“那我喂你,多少吃点不然饿着肚子更不舒服。”

背后的胸膛离开片刻后又重新变成她的支撑,林颜看着碗里的鸡蛋羹,里面飘着两滴香油,掩去了所有的腥味儿。

入嘴带着几分甜丝丝。

还挺好吃的。

由着隋琛把这一碗鸡蛋羹喂下,林颜依旧赖在他胸口不愿意动弹。

“隋知青,当女人好累啊。”

隋琛听到这话愣了下,他早前与林颜也不过点头之交,最多就是小村花借书时与他说几句话。往往没说两句就转身跑了,直到最近一个月两人彻底的捆绑在一起。

平日里林颜总是斗志昂扬,鲜少有这种没精打采的时刻。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就又有精神了。”

一句没什么营养的鸡汤,鉴于说这话的人是隋琛,林颜也就没反驳什么,“那你让我靠靠,你怀里舒服,我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

隋琛这次没有迟疑,左手将碗勺放在一旁,由着林颜赖在他怀里,“那你先躺会儿。”

等睡着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显然是隋琛的一厢情愿。

饶是听杨明君的话给林颜准备了装满热水的玻璃瓶,又怕瓶子直接与皮肤接触烫着人,隋琛贴心的裹了一层毛巾。

然而没多大用处。

压着睡硌得慌,可要是平躺着不多时这小瓶子也要滚落下来。

林颜还得这么拿着,胳膊累得慌。

“你等下。”

林颜原本以为这人要动手帮她拿着又或者帮她揉揉肚子,当看着被拿走的玻璃瓶被宽布条束缚着时,她心头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毁灭吧。

“隋知青你可真行。”

隋琛压根没留意到林颜语气里的那微妙的不满,特意问了句,“你觉得怎么样,布条长度够吗?”

“挺、好、的!”

隋琛依旧没听出来林颜语气里的那几分咬牙切齿,甚至还觉得之前虚弱无比的人现在声音倒是带了几分力气,想来是这改良后的小玻璃瓶起了作用。

“那就好,等明天我给你缝一个小布兜,这样就可以把这装了热水的瓶子放在里面,再加个盖子不用担心掉出来,这样应该比布条舒服些。”

虽说特意选了宽布条,但毕竟还是打了个结,再加上林颜睡觉不老实,大概晚上都会搓成一道细细的绳。

那样硌得慌。

林颜:“……隋知青你可真体贴。”

毁灭吧,再见吧。

林颜翻身朝里背对着隋琛,她现在一点不想搭理这个臭男人。

没错,臭男人。

隋琛以为她困顿至极不想多说话,也没将这举动放在心里。

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早已经被林颜碾压没了,只是人明明就睡在身边,一大早醒来时发现林颜没有像往常那样缠在他背后,反倒是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隋琛见状眉眼愣怔在那里,轻声唤了句,“林颜?”

没有任何回应。

显然还在熟睡。

隋琛去弄早饭。

他们这边有炉灶可以自己做饭,但农场里的工作颇是辛苦,大家都想要多睡一会儿,宁可赖床到时候去吃食堂,也不想着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何况煤块也得要钱不是?哪有吃食堂合算呢。

与父母妹妹团聚后,其实一家人一块吃饭的机会也没那么多,有点像是没出事前,父母总是忙碌得很,而隋琛也有他的事情要忙。

但住的不远,知道家人都平平安安,这比什么都好。

想起林颜昨天吃了一碗鸡蛋羹,隋琛打算再做一份,毕竟她现在气血不足,多吃点鸡蛋是好的。

瓷碗里的鸡蛋嫩黄浅白牵连交织,隋琛又多放了两滴香油将那腥味压下去,等着碗没那么烫了这才端进来喊醒林颜,“早饭做好了你趁热吃,中午别忘了去吃饭,晚上等我回来做饭,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林颜迷糊揉了下眼,看着离开的人目光又落在床头的小柜子上,鸡蛋羹温度刚好。不过人跑得是真快。

隋琛离开后又不安起来,林颜昨天那模样显然不舒服的很,自己应该盯着她吃了早饭才是,别回头他一走人就又倒下睡觉,到时候饿着肚子难过的不还是她自己吗?

他这一想不免有些走神,被学生喊了好几声后,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庄秧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想林颜了,“她什么时候再来我们这,要是没空过来的话我去找她也行呀。”

反正他跑得快,来回一趟也就半个多钟头。

隋琛看着眼里跳跃着期待的学生,“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得过些天才能过来,不过我会跟她说这事的。”

“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是和水牛他娘一样要给水牛生妹妹了吗?”

隋琛险些被这话呛到,“没有,就是身体发出的一个信号,村里其他女孩子长大后也会定期发出这个信号。”

“发出信号?好酷!男孩子就不会吗?”

这个信号可一点都不酷,对绝大部分女人来说是一种生理上的折磨,隋琛给学生解释,“不会。”

隋琛其实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一群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解释生理期这个名词,但看到那些小脸蛋上透露出的好奇,他到底还是客串当了一把生物老师。

晚上回去后,隋琛在锅里放了小米任由着炉灶熬着粥说起了这事。

林颜没想到隋琛会教这个,但还是多提醒了句,“那你可得跟他们说好,别回头再去搞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出事来。”

生理课该说的是得说,但一定要小心教育别让弄出人命官司。

少年少女偷尝禁.果的从来不在少数,荷尔蒙所带来的冲动也好,对异性身体的好奇也罢,这些往往带来不好的结果。

在这件事上国人内敛的性格可以说体现的淋漓尽致,面上谈性色变的国人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全靠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摸索,毕竟林颜读初中那会儿,生物课上老师都还跳过这一节不讲呢。

传业授道的老师都这样,你能指望家长说?

再者说现在什么年头,父母更不会教这个。

隋琛教孩子们这个是好意,但就怕他们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到时候再影响农场和村里的关系。

“我知道。”看着一本正经的人,隋琛觉得心中天地宽广,“我回头会跟他们说清楚的,你今天好些了吗?”

锅里头煮着粥,隋琛在那里见缝插针的缝制布口袋,一副想要林颜今天就能用上的模样。

好歹是关心人,就是这关心也忒直男了些。

林颜把那玻璃瓶递过来,“你缝的紧一点,不然乱动效果不好。”

作为使用者当然有资格提出意见,隋琛从谏如流。

他真的有做裁缝的天赋,针脚细细密密的结实,林颜觉得这应该是个做千层底鞋子的好手。

“回头给宝珠做一个,我看她身子也怪弱的。”

这关切让隋琛抬头看了眼,笑着应了下来,“好。”

院子里炉灶上是小米粥咕咕的冒着泡,屋里头一片静寂,似乎将这夏日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林颜看着忙活的人,想起了自己这次师部之行,“隋知青,我在师部遇到何志红了。”

隋琛没跟她提过何志红的名字,范援朝当时也只是说有这么个人。

但瞧着隋琛的反应就知道,何志红就是那人,给了顺风顺水的隋琛迎头一棒槌的人。

人生事业顺遂的人遇到挫折往往会钻牛角尖进入死胡同,而一座大山似的挫折从心理上予以的压迫更是致命。

因为他甚至无法反抗。

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遇上疯比的何志红,若是牵连到父母家人怎么办?

尽管隋琛与父母的关系淡淡,远不如宝珠会哄隋燕平杨明君开心,但是自从这一家人在这农场团聚,林颜瞧着他眼底的忧郁都淡了不少。

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父母呢。

因为爱而被人挟持,那可真是再倒霉不过。

“她为难你了?”

“是想为难我来着,不过被冯政委打回去啦。”林颜说起冯政委那日的壮举,“你都不知道她脸色多难看,其实我也不怕她。她这人属于得意就猖狂的那种,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她有点脑子也不敢插手军区的事情,没事的。”

话到了最后,倒是有了几分安慰的意思。

该来的总会来,这也是隋琛过去所恐惧的一件事。

何志红就是个疯子,得不到的就毁掉,在他之前她还斗死了他们系里的一位教授。

为的是得到那位教授的一些研究资料。

后来那些研究资料何志红都送给了他,说是帮他出了气,这是聘礼。

沾血的聘礼。

那就是个疯子。

旧事蓦的涌上心头,隋琛惶恐不安起来,他与系里的那位教授无冤无仇,虽然有一些争执却也只是在研究上的常规意见不一而已,隋琛十分敬重那位教授,然而何志红却打着为他出气的旗号把人弄死。

如今林颜是他的妻子,法律上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那个疯子又怎么会放过?

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他当初没办法保护那位教授,现在又……

“没事的。”林颜拿过青年手里的针,“我们不用怕她,她也没那个能耐收拾我,你放心好了。”

捧着隋琛的脸,林颜正视他,“隋琛你听我说,我们问心无愧就不需要害怕,不用担心什么,知道了吗?”

依旧是那双杏眼明眸,往日里的娇憨不见踪影,此时此刻透着坚决,让隋琛想起了母亲。

当初何志红逼迫时,母亲也曾说过,“不过性命几条罢了,她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可是别想要我屈服。”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惶恐不安被雨打风吹去,隋琛听到这话的声音都安稳许多,“我知道,你会罩着我的。”

“就是,你是我男人,我肯定罩着你呀,快点缝好,我饿了咱们吃饭。”

年轻姑娘脸上的笑容是最动人的画卷,春风袭来一般带动几分涟漪。

他心头情绪交杂,却又十分感恩,感谢当初林颜坚定的要与他在一起,不然真要是再遇到何志红,他可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

林爱芬怎么都没想到何志红竟然会吃了瘪,甚至于自己打电话过去打听时还被那个女人骂了一通。

怎么可能!

其实知道何志红的存在那已经是前世她跟隋琛结婚好几年后的事情了,那会儿国家发生变化,高考恢复,原本被下放到各地的老同志先后回去工作。

但隋琛的父母却迟迟没有被调回去。

也是无意中,林爱芬看到了一个打扮的十分时髦摩登的女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何志红对隋琛求而不得,所以想法子打压他。

林爱芬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嫁错了人,她回去找隋琛算账,“你当初为什么骗我,你明知道那个女人对你势在必得,你怎么敢坑我!是不是看中我农民身份,想要用这个身份来保护你?”

隋琛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神分明是说“我跟你说过,我不能娶你”。林爱芬哪管当初是自己设计了要嫁给隋琛,她闹,隋琛耶由着她闹。

闹得次数多了,林爱芬也没了力气。

她想着跟隋琛离婚,可又不甘心。

想法子联系上何志红,原本林爱芬是想要找何志红要一笔钱,让何志红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她离开隋琛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何志红却发生意外死了。

林爱芬想着既然何志红死了,那就没人会难为隋琛一家,指不定改天就能回首都呢,她就先不离婚了。

谁知道隋燕平两口子的调令迟迟没有回来。

她只能另寻出路,让隋琛去参加高考。

读大学总行吧。他的档案资料好像都没了,重新再考大学开始新的生活总行吧?

可隋琛总也考不上,就那么蹉跎着,蹉跎的林爱芬从一个妙龄女子到了半老徐娘。

这才离开琼岛那个鬼地方。

那个鬼地方,简直是何志红留给她的噩梦。

这噩梦自然要让林颜重温一遍才是。

一个有权有势的大院子弟,肯定会把林颜吓破胆。

知道林颜没有淹死之后林爱芬很遗憾,总觉得自己得送给林颜什么礼物才是。

何志红就是最好的礼物。

可何志红怎么这么不争气!

林爱芬气得要死。

她就不明白,何志红怎么就吃了瘪。

她不是很有能耐的吗?

“妈妈,妹妹拉臭臭了。”

赵老二的声音让林爱芬惊醒过来,闻到一阵臭味的人气得跺脚,“怎么那么能拉,她整天都吃了些什么。”

就没见过比赵晓丹还能拉屎的小孩儿。

不行从明天起她就少喂这孩子一些吃的,看她还怎么有那么多屎尿屁。

林爱芬骂咧咧的去给继女换尿布,看着丢在盆里的一片恶心的黄,她拿着木棍捣了几下,看着颜色没那么恶心才伸手去处理。

说起来赵程前不算多体贴人,每天操练后一身汗臭的衣服,家里三个孩子还有一堆堆尿布,她是干不完的活。

对比来说隋琛倒是不错,起码他会洗衣服,而且也不会挑剔自己做的饭难吃。

当然尿布隋琛是不会洗的,他俩上辈子压根没孩子。

林爱芬曾经也想过要个孩子,为此还特意去医院检查了下。

自己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问题就出在隋琛身上。

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

不能生孩子。

林爱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隋琛不能要孩子,那回头可以把这个事栽到林颜身上呀,林颜瘦不拉几的连个屁股都没有,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

要是不能给隋家传宗接代,隋琛父母能乐意?

林爱芬想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她跟隋琛没孩子,隋琛爸妈虽然没说什么,但外人一直问,隋琛每每都说没缘分。

是没缘分,这孩子跟林颜也注定了没缘分。

何志红没收拾林颜不要紧,再等等,等回头林颜肚子不见动静,自己找个机会去琼岛看看林颜。

到时候管保让这个堂妹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哟,爱芬在洗尿布呢,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柳大姐笑着过来,她过来时就看到林爱芬在那里乐呵着洗尿布,好像这是天底下最爽快的工作。

洗尿布倒是洗出兴奋劲来了,真是少见。

林爱芬回过神来,“柳大姐您怎么来了。”

她看着手上沾染的小孩子的排泄物,在围裙上狠狠抹了几下这才觉得舒坦些。

柳大姐将这小动作纳入眼底,“就是过来跟你说个事,你们家老赵立功了,这次怕是要往上升一升。”

这么快?

林爱芬没想到赵程前这么快就要升官,所以说她这个营长夫人很快就可以像柳大姐似的当一个每天喝茶看报拿工资的团长夫人?

虽说赵程前会把工资上交,但他只给自己一半不到的工资,这事林爱芬还挺有意见的。

她当初打听过,赵程前可是把所有工资都上交给林颜。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变了样呢。

只是她上次提了一嘴,赵程前脸色很不好看,林爱芬有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时来运转,赵程前竟然早早就立了功。

做了团长夫人回头自己也能弄个清闲工作,甚至家里还可以请个保姆,她可再也不想洗尿布了。

就那么几秒钟,林爱芬甚至想好了回头这钱怎么花。

瞧着柳大姐正看着自己,林爱芬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柳大姐您该不是拿我寻开心吧?老赵出任务这么多天,都没给我来个信,不管我也就罢了,连孩子也不问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柳大姐呵呵一笑,“我骗你做什么。”

她也没想到赵程前这次倒是本事了,这事还是老杨跟她说的呢,“我家老杨亲口跟我说的,让我跟你说一声,省得你不放心。不过当兵的嘛就这样,在外打拼给女人孩子挣个安生日子过,等小赵回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就说是我说的。”

林爱芬笑着应下,陪着柳大姐说了好一会话把人送走,看着盆里的尿布她恨不得一脚踢开。

往后自己是团长夫人,才不干这粗活。

记得赵程前应该是七月份立了功被提拔,没想到竟然提前到六月中。

这么说来,岂不是自己比林颜还能带给他福气?

回头得跟赵程前好好说说才是,珍惜自己这个能给他带来福气的人,不然到时候她就不伺候了!

赵程前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男人负了点伤,眉眼间越发添了几分冷峻。

林爱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她哪敢说什么。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应该的,你这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怎么脸上都落了疤,看着还怪瘆人的。

活像个阎王。

“没事。”赵程前看了眼熟睡的小女儿,“这次军区要把我往上提一提,只不过咱们军区再往上走也就到头了,老首长找我谈了谈话,说让我去南边,到那边就是团长,不用再在副职上熬资历。”

他没什么家世,或许熬上几年运气好能转正,或许这辈子都不见得能转正。

林爱芬听明白了,“这是工作调动呀,好事。我肯定支持你。”

赵程前听到这话还算满意,“那行你收拾下,我们后天就出发,去琼岛。”

“行,那我赶紧……你说去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色,把昏睡过去的赵晓丹都吵醒哇哇哭了起来。

赵程前看着妻子,幽深的眼眸看不到底,“去琼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