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撞击声裹挟着一种难言的韵律,石空忘记了疲倦,手中的铁锤已经记不清敲击了多少次,翻来覆去就那么一锤,但是每一锤落下,石空都隐隐生出一丝新的感悟,虽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下一锤经过细微的调整,发力愈发顺畅,撞击声也愈发清脆。

与此同时,石空感到浑身筋骨皮肉开始出现一种淡淡的酥麻感,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在血肉中流动,尽管身体早已疲倦,但双手如同形成了惯性,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石空明白一气呵成的道理,他不通打铁,今日不过初次接触,若是停顿下来,对于火候的掌握必定有所偏差,是以他心中有执念,握住铁锤的双手越发用力,一根根青筋在手背上凸起,而一身白色粗布武袍也早已湿透,粘黏紧贴在皮肤上。

咕噜噜!

直到此刻,水烟袋再次回到嘴边,老铁匠重新躺下,老人双目微眯,嘴角慢慢浮盈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

脚下的生铁一块块减少,石空汗如雨下,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但是双眼却是越来越亮,随着一块块生铁被打入断剑中,断口一寸寸延伸,仿佛壁虎断尾,不断地生长,有一种奇妙的体悟。

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等到十块生铁全部用光,整个剑身已然恢复原状,长有四尺余,比此前更多三寸,不过剑宽三指,依旧如故,而剑刃也被抹平,失去了锋芒,整口长剑反而透发出来一种沉稳如磐石的厚重感。

十块生铁,若是熔炼,石空目视怕是可以浇铸出来五口同等的长剑,然而用来修复断剑,却只是令其略增三寸,若非是亲手所为,石空很难相信这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看着铁砧上通红如赤霞的长剑,下一刻,石空再次挥动铁锤,他身腰合一,浑身劲力拧成一股,通达双臂,锤头压迫空气,发出呜呜的风啸声。

嘭!

锤头与铁砧相撞,烧红的长剑弹起,一阵轻鸣,划出一道半弧,落入了一边冰冷的水桶中。

嗤!

大量的水蒸气升腾而起,整个铁匠铺顿时好像笼罩进了云雾之中,视线被遮蔽,石空也没想到一口四尺三寸的长剑淬火,居然会生出如此巨量的水气,而眼下他也再难思考,因为放松下来的身子似乎变得千斤重,眼前一片金星闪烁,浑身筋骨都好像失去了知觉,意识终于变得模糊……

咚!

铁锤坠落,云雾缭绕中,老铁匠自藤椅上起身,精壮的身子迈动步伐,那翻涌的蒸气顿时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衍生出一条数尺宽的通路。

老人缓步走到铁砧旁,认真俯视着身前陷入昏迷的少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不坏不坏,倒得真快!”

片刻后,老铁匠收敛了笑意,目光又变得郑重起来,他盯着身前昏迷的石空看了良久,最后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才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道:“大衍三十六锤,这才是第一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