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脸上抹了灰,扮作艄公的样子入柴房,日夜弄出些刑讯的动静。

云浠在一旁看着,一边跟着思量,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正是了,对真凶而言,这艄公死了固然好,但他若没死,活着把什么都交代了,真凶便没必要费心思再派人来杀他了。

程昶之所以要放消息说这艄公言辞疯癫,说自己震怒,每日命人拷问艄公,便是要让那真凶觉得,这艄公被连日追杀吓出了疯病,尚未将最关键的枝节交代出来。

只有这样,真凶才会中计。

左右琮亲王府的小王爷跋扈惯了,在京兆府占一间柴房拷问得罪自己的囚犯,是他能干出的事儿。

一时柯勇又来问那碗投了毒的水对外该如何说法,程昶稍一思索,简单吩咐了几句,便交代妥当。

他逆光立着,整个人从容冷静,话不多,每一句都交代在点子上,时而垂眸深思,长睫遮不住眸底的光,却在眼梢拖曳出一抹淡影,像有人拿着墨笔信手挥就,恰到好处,清冷隽永。

云浠尝跟着衙门里的人办案,便是那个资历最深的老推官,也不如眼前的三公子神思敏捷。

这还是从前那个飞扬跋扈无恶不作的小王爷么?

又或者,根本是世人错识了他?

云浠莫名失了一会儿神,不知怎么,渐渐内疚起来。

这是她的案子,却要劳他在这里费心费神。

云浠觉得自己帮不上程昶的忙,只好多出力,见柯勇要把艄公的尸体混在死去囚犯的尸体里运出去,连忙找来板车,帮着托运。

要出力的地方还不少,清扫现场,布置柴房,遮掩尸体,云浠是京兆府的人,还要进出衙门与张怀鲁禀明事态。

一时从午过忙到了暮色四合,云浠精疲力竭,抱着稻草进柴房时,连步子都有些踉跄。

一旁田泗见了,说:“阿阿汀,你去、去歇着吧。这几日,你夜里,当、当值,白日里,还要照顾白叔,昨晚到——现在,你连睡,没睡过。”

这话不期然被不远处的程昶听了去,他看了云浠一眼,她面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无,人很乏力的样子。

没吃没睡,典型的低血糖反应。

他想了想,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你去街口买些糖回来。”

他从前上班的时候,随身会揣几颗糖,上班族早晚加班,经常误饭点,又不运动,很容易低血糖头晕,这时候吃两颗糖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买糖?”小厮愣道,“小王爷,什么糖?”

“随便什么,糕饼、果酥、实在没有,白糖也行,只要是甜口儿的都成。”

小厮应了声“好咧”,往街口走去了。

程昶又回头去看云浠,她仍没歇着,忙完柴房的事,又吩咐底下的人得空去秦淮河里捞一捞艄公女儿渔儿的尸体。

好歹是一条无辜性命,她想,等害三公子的真凶抓着了,便把艄公与渔儿葬在一起。

人去了六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