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父子二人,怎能如此丧尽天良?!”

老太君说着,一时怒火攻心,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裴铭见母亲如此,心中忧急,不由膝行几步,解释道:“母亲,此事并非您想得这么简单。”

“您且想想,当年太子殿下是如何过世的?您再想想,云洛本事不亚其父,天生将才,他去塞北前,今上为何不让他承袭爵位,为何不让他来做这个统帅?仅仅因为老忠勇侯在前一役中贪功冒进吗?”

“不,今上是因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仁德,一直为今上所看重。当年塔格草原蛮敌入侵,正是太子殿下保举老忠勇侯出征的。岂知那一仗虽胜了,却是惨胜,连老忠勇侯也因御敌而死。”

“太子殿下原本身体就不好,老忠勇侯一死,他把过错归咎于己身,更是一病不起。”

“后来朝堂上有人参老忠勇侯贪功冒进,今上为什么会信?他不是信,他只是想告诉太子殿下,塞北的仗没打好,不是太子的错,而是那些将军没本事。他只是想让太子殿下宽心,让他快些好起来。”

“在今上心中,良将难得,可是一个未来的仁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随后今上才任命招远出征,把云洛调为副将,以示惩处。”

“可惜,就是这个决定,把太子殿下送上了绝路。招远叛变的消息传回金陵,不过一月,太子殿下便呕血病逝。”

“招远一案,为什么会成为今上的心中刺?不是因为招远投敌有多么可恶,而是因为太子殿下因此身陨啊!”

裴铭说到这里,沉了一口气:“母亲,您且想想,今上这一生勤政务实,建立多少丰功伟绩,实实在在是个明君。可临到暮年,却犯了这么一桩……”

他环目四周,见都是可信之人,续道,“犯了这么一桩糊涂官司——不委任云洛为将,反让招远领兵,累及塔格草原一役大败,数千百姓、上万将士赔进性命,累及太子身陨。”

“这是今上一辈子的痛,您叫他如何面对?”

“有时候,一桩事做错了,既然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便容它错下去好了。谁都不去提,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正如云洛这桩案子,只当他是跟着叛了变,又或是延误了军情,随意处罚责个就罢。只要顺了今上意,一笔带过去就行了。”

“若您执意要让阑儿把云洛的急函呈去大理寺,呈去今上跟前,岂不等同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今上,‘您当年做错了,是您爱子心切,乃至挑错了将帅,您若是让云将军领兵,塔格草原上的将士与百姓们便不会平白牺牲,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因此而亡。’岂不等同于当着今上的面,去揭他的伤疤吗?”

“还不如将这一份急函扣下来,只称是没找着,又或是耽搁了,一了百了。”

老太君一语不发地听裴铭说完,问:“所以,你是因此才怂恿阑儿扣下洛儿的急函?所以,这也是你不愿让阑儿娶阿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