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问。

无论她的身份究竟是奚国公遗女,还是燕国长公主之女,亦或是皇后昔日故友之女。

这怎么说,也得有个信物凭证吧。

这世上哪有人平白无故送孩子的。

她是奚国公遗女的事,那是人尽皆知。

而燕国长公主……

她想起那日在祁越神巫那里问来的一切——

燕国长公主云惊瑜,九州唯一女战神。

曾在幼时便随军历练,未到及笄之年便已然征战沙场。

于燕国而言,这是上天赐予燕国的天之骄女。

而于旁的国家而言,这个女人在战场上简直如同杀神降世。

这个女人,曾只率五百精兵,便斩杀城池数万将士。

攻城掠地于她而言仿佛弹指一挥。

战场之人无不惧怕此人,更觉此人已非寻常凡人可比。

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九州战神名号的女子,险些成为燕国女帝。

可云惊瑜好似从来不屑于这些权势。

对她来说,战场才是她的归宿。

所以等到平定天下收复失地后,她便彻底的放下一切,打算解甲归林。

有人说,云惊瑜是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所以放下一切,只愿追随于自己心爱之人身边。

又有人说,云惊瑜早已死在了自己同族兄弟之手。

为的,就是怕她再度觊觎皇位。

更有甚者,还说云惊瑜这是造的杀孽太多,所以是被阎王爷给收了去。

还有人说,是上天念及她保四方安宁,便让她成了仙。

总之,关于云惊瑜的传言数不胜数。

只是,这些传言也都仅限于燕国之外。

如今的燕国子民,无人敢提及此人名讳,更遑论是关于此人的传言呢。

但祁越国,却曾有过关于这位长公主的消息。

曾有人亲眼所见,云惊瑜上门抢亲,将郎婿劫去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然后,便无人再得知云惊瑜去了何处。

直到——云惊瑜死去的消息传回燕国。

云惊瑜的尸身被送回燕国时,已经五脏俱裂,死状凄惨得,像是经历了不可想象的杀戮争斗。

但燕国皇帝并未关心自己这个姐姐如何死的,只是草草将其给埋了去。

再之后,有关于这位女战神的故事,便逐渐被世人淡忘。

而祁越国神巫除了知晓这些,甚至还知道,在这之前云惊瑜的确是有回过一次燕国,燕国皇帝也知,自己这位姐姐是有身孕的。

为防万一云惊瑜怀的是男胎,因此觊觎皇位,燕国皇帝甚至还请去了祁越巫师,算得云惊瑜腹中所怀胎儿是为女婴。

也是因此,燕国皇帝才又放云惊瑜离开。

虽说,已从祁越神巫口中得知了这许多事。

但奚长宁还是觉得,不可尽信。

毕竟,这种故事也不是不能编。

要让她来编,说不定能比这编得更好更离谱。

正想着,眼前的女人便又开口了,“郡主的长宁宫中,不就有证据?”

奚长宁闻言回过神,端视着女人,“长宁宫?”

话刚问出口,她脑子里便轰然一炸。

她顿时就想起了当初洒扫时,月檀发现的那个藏有木盒的洞。

那木盒之中放着的是张纸笺,纸笺上是梵文,她认不得,所以一直也没有好好去查问过。

如今听女人提起长宁宫,她便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这个。

当即便道:“你说的,可是藏在柱身之中的木盒里的纸笺?”

女人闻言也稍稍一愣,眼里跟着便闪过一丝诧异。

很显然,女人没想到,她早已经知道这个物件儿。

于是道:“郡主已经看过了?”

奚长宁点头。

“那郡主为何还问,郡主既然已经看过,那自是已经知晓其中来龙去脉,莫非……”女人诧异中又有些恍然,“郡主是想来询问,自己生母如何死的?”

“死?”奚长宁更是一脸懵,“我只说我看过,又没说我看懂了。”

再说了,这东西要真是她生母留下的,那怎么也不想想,她岂会懂这些生涩难认的梵文。

正经人谁学梵文呐。

除非……这里头藏着的不止她的身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事关机密,不能被旁人轻易勘破。

故此,才准备了这满是梵文的纸笺,等着她有朝一日能找到,能发现,再去将这些字给破译出来。

奚长宁这边苦思冥想,女人却颇有些无语。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长宁郡主能是这副——好似有些聪明,又好似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些年来,她是如何在这宫中长大的呀。

想到此,女人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奚长宁没想到女人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怂。”

女人困惑。

奚长宁却很肯定地点头,“就是怂,行事低调,认错端正就容易活着了。”

奚长宁这话说得好似很轻松,但不知为何,女人的眼眶却有些湿/了。

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郡主,辛苦了。”

奚长宁心里其实很想接一句:不辛苦,命苦。

但此时的气氛还算融洽,便没有多这么一句嘴。

只是冲女人笑了笑,以示都过去了,便不计较。

“郡主既看不懂那纸上所写,何不找人问问?”这时,女人又道。

她这不就是想找人问问,没找到嘛。

之前本想过找百里昭,可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太多,给弄得忘记。

如今既然眼前这女人知之甚多,她不正好找此人问。

便道:“不知您可认得?”

女人摇头。

奚长宁:……

那她搁这儿说半天是做啥呢?

看着女人也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奚长宁无奈。

顿了顿,才继续道:“那我便想想法子,自己找人破译此梵文吧。”

说罢,便站起身。

女人也跟着起身,却上前挡在欲要离去的奚长宁身前。

“今日我的话,郡主应该能听明白吧?”女人像是试探一般问道。

奚长宁当然懂,不仅懂女人说起的这些故事,也更懂其中的弦外之音。

之所以从皇后的故事说起,再说到她所谓的生母。

其实,无非是想以此作为交换,让她付出点什么罢了。

至于这个“付出”。

大约,是想让她替皇后做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