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临?

众人有些意外,但是也不算很意外。

尤其是知晓杜临身份的人看了眼巡抚大人,都十分地意味深长。

“这不是杜大人么,长安城一别,竟然有两年没见了。”有人和杜临寒暄,杜临笑道:“大人口误了,我如今只是一届草民,再无官职。”

“诶,话不能这么说,杜先生先前在工部的时候也有鬼才一说,有杜先生帮着一起设计此次河道修缮之事,我们很是放心。”

这话是余泽说的,很显然,他看见杜临之后颇为高兴,但是禹王一党明显就没那么高兴了。

以马学应为首,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江颂安在一边默不作声,但通过观察这些官员之间的对话和脸色,大概也明白了这几人的利害关系。

杜临之前居然是工部任职,难怪遭人嫉妒。

二品大臣巡抚的关门弟子,不仅文采了得,对工部之事竟然也这般精通。

江颂安现在对杜临一点儿意见都没了,甚至还有几分羡慕和欣赏,说实话,要不是杜临落寞,他自认或许比不上人家……

江颂安的思绪戛然而止,继续看那几人舌战。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余泽应该也是巡抚大人这边的,不屑与禹王党一同行事,所以方才与万钟才会争锋相对,对杜临也就和颜悦色了,另外万钟和马学应应该都是禹王的人,而至于另外两个知县,可能是官级太小,默不作声,江颂安看不出来。

众人争辩不休,余泽首推杜临作为主修人,马学应定是不同意,抓住杜临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不放,一定要用自己的人。

最后,胡大人中止了这场争吵,看向江颂安:“江大人,既然禹王殿下命你来主理此事,不妨说说你的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他。

江颂安站了起来。

对嘉文帝而言,想通过此事抓住贪腐官员是真,但事情办好却也是更重要的。

江颂安拎得清这个厉害,于是他看了眼众人,道:“我从前不了解杜先生,不知道杜先生曾经在长安城是……”

余泽哼了一声:“工部鬼才杜临,十八岁中进士,从翰林院调任工部,是当今工部尚书亲口承认的能人,你说呢?”

江颂安作恍然大悟状:“既然如此,有这样的能人岂有不用之力,我同意让杜大人来当主修。”

马学应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胡大人和余泽倒是愣了愣,随后余泽面色好了几分,胡大人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万大人和马大人的人也一起参加吧,修缮河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巡抚大人一声定了,众人便再也不敢有异议,即便心思各异,这事情便也这样定了。

当走出巡抚衙门,马学应似乎有些不理解地看着江颂安。

江颂安此时也算是适应了这次的角色,他不管心里怎么想,凡事也要以大局为主,于是便主动走到马学应身边道:“马大人不必介怀,咱们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慢慢说吧。”

马学应一听这话,缓和了一些,道:“行,去我那边吧。”

江颂安再不愿也只能跟去,于是从巡抚衙门走出来的官员分成了两路,一路便是余泽和杜临,两人好久不见显然要叙旧,另一边则是马学应、江颂安、孙茂水,胡巡抚和万知府则各回各家,余泽最烦马学府一行,看见之后还哼了一声:“不知道又要去何处寻欢作乐!”

杜临意味深长道:“其实也未必。”

余泽:“你可别替他们说话!一丘之貉,那两新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杜临眼中漫上笑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好久不见,我知道一家酒肆味道不错,不如我请大人去坐坐?”

余泽:“可奢侈?”

“放心,家常小馆。”

余泽这才点头:“行。”

杜临看了眼江颂安的背影,笑了笑,便带着余泽去了平安酒肆。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平安酒肆正是热闹。

元瑶今日恰好也在,因为瑶香苑那边若不是新品面市,倒也不算很忙,元瑶重心便还是在这边。

杜临来时,店里人还不算特别多,老位置还有空,杜临便带着余泽径直坐下了。

“掌柜娘子,我今日带了位朋友来。”

元瑶笑着上前:“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二位看吃点儿什么?”

杜临先让余泽看,余泽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随意点吧,我都行,无所谓,被那几个人气的吃不下,随意随意。”

杜临便接过菜单对元瑶道:“那掌柜娘子便看着上吧。”

元瑶和煦笑道:“看来这位大人似乎心情不好肝火重,不如尝尝我家的茼蒿饼和板蓝根拌豆腐,今年最后一茬新鲜的春日野菜了,在过几日应该就没了。也正好去去火气。”

杜临:“既然小娘子都这么说了那就上吧。”

元瑶:“要酒吗?”

余泽摆手:“不喝不喝了,那姓江的和马胖子肯定去喝酒了,咱们可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

余泽说完,元瑶给他们倒水的手一顿。

姓江的?

她立马看向杜临,杜临似笑非笑,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余泽兄对那马督查有意见我能理解,但是这位江备守可是才来,且今日似乎是向着我们的。”

“拉倒吧!他是禹王的人!什么向着你我,就是看你是个平民以为你没什么本事罢了,你一个人,他们一群人!这苦差事不好干啊……至于那马学应打的什么心思我可太清楚了,无非就是想利用他们的人趁机敛财,这群人贪得无厌,令人讨厌!”

元瑶已经懵了,杜临还在“煽风点火”,“但是这位江备守也算是人才。”

“哼,升官升的如此之快,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子澈啊,你可不要学这些人……”

元瑶走到后院的时候还懵着,她自然是听懂了杜临和那位大人说的是谁,那人对江颂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意见?

元瑶实在是想不通,想去问杜临又不好意思,只好趁着上菜的时候和杜临使了几个眼神。

没多会儿,杜临就去了后院。

他唇边含笑,“掌柜娘子何事?”

元瑶之前还没发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无奈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江颂安到底怎么回事啊?”

杜临笑意更深:“我也不知道,这位是布政使参议余大人,今日我们一同去巡抚衙门议事,你家江颂安也在。”

元瑶嘀咕:“原来是去巡抚衙门了,你们在说什么,他为何这样骂江颂安……?”

元瑶现在好奇极了,但她问完之后也意识到有些不妥,道:“我不是要打听你们的政事,只是……”

“掌柜娘子不必解释这些,放心,我不会多想。”

元瑶松了口气:“我就是想知道江颂安的事。”

杜临脸色复杂了一点,片刻后,道:“我知道,我今日带我师兄来,并无在其中拨弄是非之意,只是最近江兄可能或许有些事。”

元瑶复杂地嗯了一声,“猜到了。”

杜临还想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应该言尽于此,于是道:“不过也是好事,我相信江兄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掌柜娘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元瑶其实也没从杜临口中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好等江颂安回来再问个详细了。

傍晚时分,忽然下了大雨。

此时才五月,这么大的雨水忽然降临,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羽娘快速将晚市的摊子布了帐篷,浑身湿透:“见鬼,这么大的雨,和夏天似的。”

元瑶也没想到,只道:“天气无常,羽娘,不行晚市就不摆了你也回来早点休息,我让禾花熬了姜汤,免得一会儿淋雨着凉。”

羽娘:“没事娘子!我很快,这些桌椅板凳淋上一夜也就废了!”

店里的人都去帮忙,好在帐篷很快就支了起来,所有人进了屋内。

“娘子,雨太大了,让车夫送您先回吧。”

元瑶看了眼外头,还有点担心江颂安。

不知道这人现在跑去哪里了。

元瑶现在还真有点想骂一句死鬼。

她自嘲笑了笑:“今晚不摆了,你们收拾打烊吧,各回各家。”

掌柜发话,众人便也不再坚持,羽娘本也不放心元瑶,正好就陪着回了家中。

一回家,便烧水熬姜汤。

笑笑和炯炯睡着了,元瑶将孩子交给了乳母。

此时天色完全黑了,元瑶还是忍不住回想今日那位余大人说的话。

禹王的人?为什么江颂安会被说成禹王的人,春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给禹王送鹿了?

杜临和那位大人痛骂禹王一党,便是对禹王不满,禹王做了什么?

杜临是巡抚大人的学生,这么看来,巡抚大人和禹王不合?禹王是否贪腐?等等问题都在元瑶脑海中浮现。

她·一边摘首饰一边盘算,门外传来脚步声,羽娘声音有点紧张:“娘子。”

“怎么了?”

“官爷回来了。”

元瑶一愣,瞬间站起身来。

江颂安回来的正好,她这些问题只有江颂安才能解答,元瑶立刻就走了出去,只是羽娘又道:“娘子,官爷好像喝醉了……”

元瑶一愣,心中有了几分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