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世家大族皆重文事,对于尊王攘夷这般的说法也极排斥,因此武备学堂才只能从军队与底层吸纳人手,这次打了冒头的两家,给下头腾出位置,其他人应当明白之后武备学堂的重要,对他们进行一番招揽,正当其时我是迟钝了,竟没能第一时间想到”

君武一面想,一面低声说着,随后又道:“各个大族子弟招揽过来,彼此容易勾连,相互照应,与之前军中子弟、寒门子弟恐怕也容易起冲突,那这推恩班,应该将他们单列一班,还是打散了与其他人一起,也须斟酌这些细节,咱们待会问问文怀那边。另外对几位老大人,我想安排他们过来吃个晚饭,与他们推心置腹一番,顺便也让他们家中的子弟多进学堂,姐姐觉得如何?”

周佩笑起来:“你锐意进取,朝中的众位老大人,是既欣慰又有些害怕的,欣慰的是,武朝终能有此进取之君,害怕的是你愣头青,真学了西南的极端,要把儒家的人、甚至世家大族统统打光你能有此姿态,他们必定欣慰。”

“老师说灭儒,尚且没个头绪,我中人之姿,岂能狂妄至此。只是老人家们习惯了面面俱到,许多甚至抱残守缺,我要破局,年轻人好用一些罢了,其实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想跟那些老大人君臣相得。”君武笑了笑,“只是时局如此,孱弱之人,只好行险一搏。”

周佩看着弟弟的模样,她过来时,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说的。例如以两百余人迎战上千人这种事情,作为皇帝如此行险,她每每念及,都会后怕,但看到弟弟此时脸上的意气风发,以及他最后的这句话,周佩心中倒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她捏了捏他的手背。

“往后行险,还是尽量让别人去。”只简单地说了这句。

“我知道的。”君武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也只是说起来危险,皇姐,你不知道,经过了武备学堂半年学习的这些人,加上左文怀他们的帮忙,两百打一千,真跟砍瓜切菜一样,我先前也觉得人家出动的家卫必定是亲信、是精锐,谁知道,往前一冲,咱们直接杀穿,说到底,人已经不一样了,去了武备学堂跟左文怀他们学习的,是真的不一样”

小雪飘飞的亭子里,似乎也是明白身边亲人的担忧之情,君武笑着说起那日的情形,他语速快起来,孩童也似。周佩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弟弟,过得一阵,便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阵,左文怀被召过来商议武备学堂招新的问题,周佩还要安排与一众老大人的晚宴,聊了片刻就此离开,穿过漫天的雪影时,她想起方才弟弟说的,若有一日此路难行,便投奔西南的事情。

转眼间,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流逝,曾经的少女早已经历纷繁的世事,过去那惫懒得甚至有些可恶的老师,也已然经历了无数的厮杀。就如同那一个个的世家大族、那一位位的经世老儒一般,人们脑海里思考的,已不再是过往那些单纯的念头。

倘再见面,会怎样呢?

马车驶离皇宫,穿过风雪飘拂的街道,周佩坐在马车的一角,静静回想着最后在汴梁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