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若生跟朱氏挽在一块的手时,不由得都唬了一大跳。

连二爷更是一把跳了起来,将紫铜暖炉往边上一丢,下炕趿拉了鞋子就冲过来要分开二人,语气里带了两分责备的意味:“一转眼就被哄走了,赶明儿还不得被拍花子的给偷走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丫头……”

若生任他拽着自己往炕边拖,慢条斯理地道:“再闹一会天色就都发白了,您该歇下了。”

“我不!”连二爷看向了金嬷嬷。

金嬷嬷却也道:“二爷,再不歇下明儿个起来只怕要头疼的。”

连二爷松开了若生的手,扑到炕上抱住了锦被:“那成吧,嬷嬷给我说个故事,我就睡了。”

金嬷嬷“暧”了声,将手里的小剪子轻轻放回原处。

若生却摆了摆手拦了她,道:“嬷嬷也回去歇着吧。”

“不听故事,怎睡得着?”连二爷不高兴了。

若生从善如流:“那就让母亲给您说一个,姑苏城里的奇人异事多得很,您每日听一个也能听上许多时候。”

连二爷听进了耳里,可却又不想跟朱氏呆在一块,不觉踟蹰起来。若生也不催促,侧目看了两眼金嬷嬷,示意她到边上说话。

“夜里这事,您想个法子捂严实了,别让姑姑跟几位叔伯婶娘知道。”若生道。

金嬷嬷却还沉浸在若生方才的那一声母亲里,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良久方才微微一颔首。旁的几位都好瞒,唯独云甄夫人不容易,但恰恰这一次云甄夫人不在府中,至少还得过个两三天才能回来,这般一来,也就不难了。

二人正说着话,连二爷突然叫了声“阿九”。

若生转身看去,就见他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支支吾吾地道:“那、那就让她留下给我说故事吧。”

“好。”若生笑了起来。

前世离开平康坊后,他们寄身于西城的一间小院中,破败又凄冷。

弟弟若陵年岁太小,甫一离了熟悉的环境,夜里便总是啼哭,睡不安生。朱氏便搂着他拣些坊间奇事来说,哄他睡觉,若生睡在一旁,便也闭着眼睛细细跟着听。她至那时方知,朱氏竟还有这般好口才,说得妙趣横生,便是不爱听这些事的人只怕也得听入了迷。

她对朱氏一百个放心。

可在场的不管是金嬷嬷还是朱氏,甚至于连二爷,都想不通她今天夜里是怎么了。

等安置好连二爷后,若生留下句明儿一早再来同他们一道用早膳,这才同金嬷嬷一起出了门。

走至庑廊下一行人暂且留步,金嬷嬷上前来,一面为她将风帽整理妥帖,一面略带疑惑地低语询问着:“姑娘怎地突然对那一位……”话说一半,顿了顿,她斟酌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生却听得明白。

她仰头望向夜空,星光黯淡,夜色沉沉,可她知道,黎明已不远了。

走下一级台矶,她背对着金嬷嬷,轻笑着叹了声,徐徐道:“她是个好人,跟小祺一样……一样好……”

少女腔调微异的话音,被夜风吹得散开去,渐渐消弭于夜幕中。

可金嬷嬷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她诧异地看向若生远去的背影,穿着红羽绉面白狐狸皮鹤氅的身影明明是熟悉的,可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却像是她从未认识过的。

连家二房的大姑娘,出了名的脾气差,竟也会夸人了?

更何况,这夸的还是朱氏!

金嬷嬷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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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翌日清晨,若生也果真依言前来请安,众人皆吃惊不已。

片刻后,厨下送了早膳来。各色小点粥品从食盒中取出,渐次摆在桌上。连二爷定睛看了看,转瞬便夹了只晶莹剔透的玲珑虾饺一口咬下,而后抬头四顾起来,看了一圈,没见着金嬷嬷,他这才放心大胆地同若生说道:“她讲得比嬷嬷有趣多了!”

谁知话音未落,金嬷嬷便端着盅东西走了过来。

连二爷筷子上夹着的半只虾饺“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