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死死咬住嘴里的汗巾子,眉眼却逐渐舒展开去。

时间一点一滴缓慢流逝,她背靠着墙壁坐定,掐算着时辰。等啊等,也不知过了多久,打从窗户照进来的日光已成了耀眼的金黄色。守在门口的婆子也已经有好一会没有出声。

她屏息听了听,听见外头似乎响起了脚步声,不觉无声笑了下。

随后,门口传来了低低的交谈声。

再过一瞬,那原本紧闭的门,就被人打开了来。逆着光,从外头走进来一个身量颇高的人,轻声而急切地喊了一声“姨娘” 。

“呜——呜呜——” 梅姨娘用舌头抵住汗巾子,吃力地支吾着想要说话。

“姨娘!”来人立刻朝她奔来,声音愈急,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些许心疼的意味。

到了阴暗处,日光不再如先前入门时那般刺眼,来人的样貌,登时明朗,赫然就是刘大郎!

他奔至梅姨娘身边,将她口中汗巾子一除,而后皱眉问:“母亲怎么突然动了心思去看父亲?而且不论我如何解释,她都认定是你将父亲害成了这副模样!”

梅姨娘眼眶一红,泪珠子就扑簌簌从里头滚了出来,哭得好不可怜,“都怨我自个儿不好,惹了夫人生气……”她哭着,身子已朝刘大郎偎了过去,“大郎,我手疼……”

刘大郎见之不忍,口中说着“姨娘莫怕,回头等母亲气消了,自然会醒悟过来”,一边伸手去解捆着梅姨娘手腕的绳子。

梅姨娘呜咽着,将头枕在了他的肩头上。

待到双手一松,她蓦地将手抬了起来,朝着刘大郎后颈重重落下,用了十成的力气,刘大郎全无防备,闷哼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梅姨娘面上泪水未收,起身就走,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门外的婆子,已叫刘大郎打发走,暂且无人,几个丫鬟行色匆匆,此刻目光也并不曾落在这扇门上。

梅姨娘拔腿便跑。

几年下来,刘府上上下下,她都走遍,如何才能避开了人,她很清楚。

刘大郎是她早已布下的一步棋,原本以为不会有用到他的那一日,不曾想这一日还是来了。

不过当初拿下他,也并没有耗费她多少工夫。刘大郎自幼丧母,同父亲感情也不过平平,江氏再好也终究只是继母,何况江氏没过多久就又生下了孩子,能花费在他身上的心思就自然而然少了许多。

所以对他,只需要一点母亲般的关怀,温柔。以及他先前从未尝过的青涩情意,就足矣。

刘刺史出了意外后,她心中就已觉不妙,毕竟事情出现了变故,今后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是以,她佯装惶恐无助,去求了刘大郎。刘大郎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反安慰道,姨娘莫要担心。还有我在。

他并不喜欢父亲。也称不上能干,而且又叫梅姨娘给勾住了心魂,竟是连丁点孝意都不顾了……

梅姨娘深知自己将他吃得死死的,到了被人关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彻底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