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妈妈应声而去,不一会珠帘后头就又重新传来了脚步声。

轻缓而平稳,来人脚上着的必是软底的鞋子。

千重园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众人来往之间发出的响动一直都是轻微的,从无人敢放声喧哗。不管是婆子们,还是云甄夫人养在园子里的这群人。哪怕其中最得宠的,若无云甄夫人的吩咐,也断然不敢大声说上一个字。

云甄夫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放肆之人,尤其是仗着她的喜爱,放肆而为的人。

这么些年来,因着说错话,叫云甄夫人命人掌了嘴丢出千重园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人人谨慎,却从来没有人能像玉寅一般,这样的自如。这样的生活于他而言,仿佛与生俱来。

有时候,就是云甄夫人自个儿瞧着,也觉得他十分不同。

他的兄弟玉真,说来这日子过得也是悠然自得的,但他们俩人之间的自如又是那样得不同。往深了说,堪称南辕北辙。

玉真性子轻佻,喜欢享乐,所以千重园里的奢靡日子,叫他欢喜自在。

可玉寅不是。

如果将他跟底下的那群人放在一处,全身着一种式样,一种颜色的衣裳鞋袜,梳一模一样的发式,他仍显得似鹤立鸡群一般。

他身上有着截然不同于云甄夫人手底下养着这伙子人的气息。

这会,他垂首立在珠帘后头。谨声请着安。

云甄夫人歪坐在紫檀木美人榻上,视线循声望了过去,盯着珠帘缝隙间若隐若现的人影看了一会,方才开口漫然说:“到跟前来。”

“是。”帘后的人应了声,动作轻柔地打起帘子,缓步朝里头走了进来。

云甄夫人养的人,不论四季冷暖,清一色穿白衣。

月白色的,乍然看去,仿若僧衣。

素净的颜色下。着了这身衣裳的少年。那张眉清目秀的面孔也就显得愈发清隽温润起来,干净得好像是月夜里盈盈绽放的昙花。

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云甄夫人望着眼前的玉寅,也的确没能将视线移开。

她只是想看他一眼,谁知一看。这目光就似乎凝在了他面上。不管她如何想要别开眼。都无能为力。

玉寅在距离美人榻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

不得吩咐,他不能再往前靠近。

云甄夫人却也没有再发话命他走近,她只是看着他。嗓子微哑地道:“抬起头来。”

他依言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这一瞬间,他恍惚间似从云甄夫人眼中看到了一抹别样的情愫。

——是哀戚。

他怔了下,来不及咀嚼那抹古怪的悲伤,云甄夫人便吩咐道,“侧过脸去。”

空气里弥漫着浮华绮丽的香味,令闻者舒心,但玉寅嗅着,一颗心却慢慢地提了起来。

他心生疑惑,不明白云甄夫人的意图,但她既发了话,他就只能从命。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