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您不能……老爷吩咐了……”

“滚开!咳咳咳——”暴怒的低吼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那紫衣少年将两个仆从推到一边,抱起了那个浑身是血,躺在水牢中的少女。少女面无血色,浑身都是伤痕,血人一般。也许是听到了声音,她挣扎地动了动,但这周身的剧痛竟让她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九儿——”耳边是谁的呢喃,如此温柔温暖?这低沉的男声,让她心酸地想哭。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却猛地感觉手被人握住。这双手有力带着淡淡的体温。

“九儿——”这次换成了带着哭腔的女声,似乎握住她的手的也是这个人。九儿,她是九儿?这是她的前世还是今生?

咬紧牙关,缓缓睁开双眼。明晃晃的烛火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干涩的口中满是血腥的味道。在这迷离的烛光中,她最先看到的是抱着她的人,这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男子,他满眼心痛的焦急,一双好看的眸子倒映着烛火,好像是会说话。薄薄的唇,微微噏动,轻轻唤着那个名字。宽大的淡紫色外袍,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哥——”不知为何,看到这陌生男子,竟鬼使神差地念出了这个字,伴随着心中剧痛,她明亮的双眸瞬间浸满了泪水。

男子微微一笑,拂去她额前乱发,柔声说:“九儿终于醒了,认得哥哥了?”

不不,她不认识他!她也不是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刹那晃神之后,她只觉得满心惊惶,虽然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是谁,但她却还能记得自己是现代人,而这里分明是异世。

“三少爷,真的谢谢你。”伴随着女子的啜泣,她才把目光转向那个身着蓝衫的女子身上。这女子薄唇高鼻,浓眉大眼,三十出头年纪,看样子竟是个异邦人。

年轻男子眉心一皱,叹息道:“枝姨客气了,是风眠疏忽了,没照顾好九儿。”

原来他叫风眠……林下清风好安眠吗?她安静地看着他们,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她到底是谁?头痛得几乎要裂开来,即便她再怎么努力,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见她满脸痛苦,林风眠心疼地说:“以后千万不能淘气了。”

九儿虚弱地点了点头,淘气?她什么时候淘气了。而且,她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一般,究竟是为何?她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深处何地……慢慢的那种像是被掏空了般的痛苦再次袭上心头,她终于体力不支地沉沉昏睡过去。

如果过去变成了空白,她是不是可以期待崭新的未来?林九儿,谢谢你。

十天之后,来自异世的陌生少女终于慢慢接受自己失忆变成这个林九儿的事实。也摸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遭受的一切。这里是当今宰相府,林九儿是宰相林薮最小的女儿林九儿,林风眠是她三哥,除了这个三哥,她另外还有两个哥哥五个姐姐。九儿的生母是个番邦女子,在宰相府毫无地位。而林九儿更惨,一生下来就被国师判了死刑:她的命理是罕见的天煞孤星!换言之,谁靠近她谁倒霉。

躺在床上养伤的冒牌林九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飘雪。那个年逾半百的老婆子还在絮絮叨叨地给她讲林九儿的故事,她不过是赏了她几块碎银子,她就这么竹筒倒豆子似地讲个不停。

“九小姐,你就好自为之吧。这庶出的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别再有那什么攀龙附凤的心,论说二小姐对你也还算不错。你要是真想破坏她的婚事,那真是要天打雷劈。”老婆子嘟嘟哝哝,那眼神跟把刀子似的。对了,她是庶出,生母就是那天见到的枝姨。可是枝姨自从那晚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林九儿端过床头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微笑地喝了一口淡淡地问:“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用了重刑的吗?”

老婆子看着林九儿嘴角那一抹冷笑,忽地觉得眼前这丫头有点陌生。怔了一会儿,她才回神地说:“哎呦九儿,你偷了太子爷给二小姐的聘礼九龙佩,还私会太子这些你都忘了?”

“是吗?”林九儿蹙眉,又是冷哼一声:“真是记不得了,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记起来了。”

老婆子盯着她的笑,总觉得这丫头在受过重刑之后有些骇人的变化,比如此时,她就觉得她有点阴森。想到这里,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了看外面的天,雪珠子落个不停,阴沉沉地。

“九小姐,我得走了。”说完,也不等九儿说话,就自顾走了出去。

林九儿依旧盯着窗外那雪花,有一种说不出的钝痛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天煞孤星,她是天煞孤星。这个词如此熟悉,好像在她成为林九儿之前,她就是天煞孤星了。很明显在这个家里,林九儿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多余的。不然怎么会因为偷了什么狗屁玉佩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这具身体上的疤痕,每一个都像是要把林九儿置于死地。而最终林九儿也的确是死了,不然她怎么会活在这具身体里?

“林九儿,既然用了你的身体,我是不会让你白死的。”想到这里,她收回了目光,尝试着从硬榻上下来。这房间简陋无比,外面分明是寒冬腊月,但这房间里却连个取暖的工具都没有。床榻之上更是只有几床烂褥子。这十天,她几乎每晚都在寒冷中度过,自那晚之后林风眠再没来过。

林九儿踱到门前,伸手就掀开了那厚重的门帘,寒冷的风雪扑面而来。院落里一片银白,她便摸索着向院外走去,不为别的,她想看看自己的新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寒冷送来腊梅的味道,九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沿着这香味寻去。

终于在偌大的一处园子里,她看到了一片腊梅花海。饱满的花朵,争前恐后地迎着冰雪,每一朵似乎都卯足了劲儿地开。心中升腾起一丝欢喜,她温柔地摘了一朵放在掌心,安静地看着。雪珠子簌簌地落着,她既没有伞,也没有披风,就这么傻站着不多时,雪珠儿便落了她满身。直到那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出现,或许他早就站在那里了,只是她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