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商说得太像真的,许知意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强森也怔在那里,望着寒商的眼睛,忽然情真意切地说:“我信你。”

寒商只不过说了那么两句而已,强森却很笃定。

“你们俩放心,”强森跟这对苦命小鸳鸯表态,“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

他转向许知意:“你爸自己做错了事,是男人就应该自己担责任,哪有卖女儿的道理?我看这样的家庭,你也别维护了,你跟秦哥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许知意也被他感动了,“可那毕竟是我爸……”

强森叹了口气,“我懂。但是人得首先对得起自己,然后才是对得起别人。你……加油吧。”

他眼眶泛红,死死地搂着怀里那摞湿衣服,不想被许知意他俩看出来,赶紧转身开门出去了。

许知意在强森背后心想:

强森啊,你欠我二十刀门票钱。

但是鉴于被他发现两人恋爱,按规定应该出两千刀的罚款,这二十刀的事还是算了,不提这茬比较好。

强森终于走了,寒商低头吻吻许知意的头顶,又去开门。

许知意问他:“你去哪?”

这对话有点鬼打墙,寒商无语,“我回房间拿东西。”

“不用了吧。”

许知意转头看看书桌上的电子钟。

“我十分钟休息时间过了,要开始工作了。”

“十分钟?”寒商磨牙,“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许知意安抚他,“再过两小时,我还有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卡着点坐回书桌前,认真画画去了。

寒商:“……”

强森很守信用,并没有对别人透露,只是看向他俩的眼神,总是带着由衷的同情。

两人就这样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同居。

这天许知意在休息的时候刷手机,忽然“啊”了一声。

寒商问:“怎么了?”

许知意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新闻,“元唐集团出事了?”

元唐是寒商的爸爸寒启阳的集团公司。

寒商只懒洋洋地瞟了一眼。

“是。年初的时候后台就倒了,扯出一堆经济问题,元唐受牵连,也正在被调查,我听说,他在到处活动找关系,这两年房地产又那么惨,能熬到现在,算他命大。”

许知意好奇:“集团会垮吗?”

寒商答:“就看他们运作得怎么样了。多少人盯着他们呢,如果现在被人找到把柄,估计就会被直接摁死,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能重新爬起来也未可知。”

他语调悠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也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天早晨,寒商接了个电话,嗯了几声,急匆匆起来穿衣服。

许知意还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去哪?”

“有点事,”寒商百忙之中俯身亲亲她,“你继续睡吧。”

寒商一走,就大半天都没回来,只发了个消息,告诉许知意帮她定了外卖,马上会送到,不要忘记吃饭。

他没说去做什么,许知意就也没问。

难得他不在家,许知意一口气画完了要更新的漫画,又处理工作邮件。

邮件中,有一封不是约稿。

许知意读了一遍,火速加了里面的Q.Q号码。

对方是国内一家有名的动漫公司,想买无底线事务所的动画版权。

许知意尽量镇定心情,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觉得不是骗子,把一个师姐的联系方式给他们了。

师姐是明大法学院的,和许知意大学时同在动漫社,现在是律师,经常会帮许知意看甲方的合同。

快中午的时候,师姐发来消息,两个字:

【靠谱】

她说:【不过具体还要细谈】

不止有七位数的版权费,最关键的是,她的夏彩和西秋要动起来了!

许知意的心咚咚乱跳,坐在转椅上转了个圈。

这种好消息,全世界她最希望能第一个告诉的,只有一个人——

寒商。

许知意发消息过去:

【寒商,现在方便说话吗?】

寒商立刻把电话打过来了,像是在开车。

“怎么了?”寒商的声音慢悠悠传来,“我也想你。”

许知意:“谁想你了。”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许知意:“寒商,我是要跟你说,我,的,漫,画,要,变,成,动,画,啦!”

“真的?!”

“真的!”许知意说,“就是我一直在画的那个漫画……”

寒商:“就是你一直不肯给我看的那个?”

“没错。”许知意说,“今天一家很有名的动漫公司来找我,正在跟他们谈合作改成动画的事,我也会参与制作,他们以前出品的几部我都看过,很不错!”

寒商的声音里满是骄傲,“从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许知意,你画得那么好。”

许知意怕他分心,“你专心开车吧,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寒商回答:“好,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很快就回来。”

许知意断掉电话,脑中已经有活的夏彩和西秋的卡通小人动起来了。

她继续画画,画到过了中午,才站起身。

老宅里很安静。

假期了,强森和卢克都没回国,刚好都不在,大概出去玩了,乐燃原本天天猫在房间里做他的新游戏,可今天中午好像被同学找出去了。

这些天老宅里热热闹闹,楼上楼下一屋子人,就没有消停的时候,难得的,今天所有人都不在。

许知意一个人去厨房喝了点水,端着杯子去后院。

天气晴好,阳光明亮耀眼,后院金字塔形的铁丝晾衣架上挂满了衣服,被风吹得一圈一圈地转着。

许知意看了半天大白鹦鹉,才重新回来。

她捧着杯子往房间走,忽然觉得不对。

是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许知意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突然想明白是什么不对了。

气味。

厨房和客厅的窗都没开,走廊里却多出了一种陌生的气味。

是人身上几天没洗过澡的味道。

许知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刚刚去后院的时候,走廊上还没有这种气味。

许知意扫了一眼,前门紧锁着,只有后院的门大开着,要是有人溜进来,一定是潜进后院,趁着她去树下看鸟的时候,偷偷摸进来的。

许知意一边往门那边退,一边掏出手机。

寒商的电话打不通。

他上午说过,他的手机快没电了。

许知意正要再按报警电话,走廊尽头,洗衣房的门忽然一动。

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半身,向外张望。

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华人模样,体型稍微偏胖。

他大概以为外面没人,想出来,没想到刚一探头,就正巧和许知意打了个照面。

许知意头皮发炸,转身就往前门那边跑。

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人可能是谁。

中年华人,男的,个子不高,有点胖。

这不就是寒商一直在找的人?

“别!”身后的男人出声,说的是中文,“你别报警!”

许知意没再跑,回头盯着他。

“秦先生托人给我留了他的手机号,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男人说,“我今天上午给他打过电话,关机了。幸好我上次跟过他的车,发现他住在这边,就自己找过来了。”

他脸色苍白,身体还有一半躲在洗衣房里,唯唯诺诺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前门那边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

敲得又粗鲁又急。

中年男人听见敲门,像只受惊吓的兔子一样,嗖地重新躲进洗衣房里。

许知意看了眼前门。

彩色花玻璃窗外,映出一个人影。

个子挺高,像是个男的,戴着帽子。

许知意走过去,想了想,先把门上的金属门链挂好,才打开反锁,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果然站着个男人,戴着顶晒得半旧的大檐防晒帽,短袖外面套着一件橙黄色的反光马甲,手里拿着文件夹板和一支笔。

他身材魁梧,不知是哪个族裔,皮肤略微偏黑,对许知意笑笑,呲出一口白牙,“你今天过得好吗?我过来查电表。”

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门里藏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行吧。

门链牢牢地限制着门打开的幅度,许知意也对他笑笑,指一下外面:“我家电表在房子旁边,靠近车库,你走过去就能看见了。”

说完关好门,重新把门锁好。

外面的人又敲门。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他扬声问:“就在车库那边吗?车库旁边?”

这回许知意没有回答。

她的心脏和砸门声一样,咚咚乱跳着,她飞快地冲到后院门前,把门销插好,又跑回房间,把窗全部关上锁死。

洗衣房的门紧闭,那个中年男人躲在里面,毫无动静,许知意没有管他,先去寒商房间和楼上查了一圈。

他们几个都不在,因为怕大白鹦鹉溜进来捣乱,窗子都是锁好的。

外面的人不敲门了,许知意查完门窗,拿出手机报警。

报警电话立刻通了,许知意先跟接线员报了地址。

“外面有一个男的,说自己是查电表的,一直在敲门,我知道他不是电公司的,我怀疑他是想入室抢劫……”

许知意根本不知道这房子的电表在哪,但是这些天来去火车站的路上,曾经见过电公司的人在附近挨家挨户读电表,都是手里拿着一个读表的仪器,凑上去扫一下就行了,没见过还拿着夹板和笔的。

门外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比门里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男人还不地道。

许知意去厨房摸了把刀,藏在衣袖里,看一眼洗衣房,再看一眼门外,安静地等着警察。

幸好刚刚闻出了特殊的气味。

如果没有闻到气味,就不会发现藏在洗衣房里的人,听见有人敲门,会直接过去把门打开,接下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百叶窗外,后院里,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有人翻墙进了后院。

不过紧接着,前院那边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黑色的越野车驶上车道,是寒商回来了。

车库那边的门响,许知意火速迎上去,扭开通向车库的小门,看见寒商下车,松了口气。

寒商一眼就看出不对,“怎么了?”

许知意跟他汇报:“洗衣房里藏着一个男的,中年华人,胖胖的,好像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外面还有另一个男的,说自己是查电表的,我看不太像,现在好像翻墙进了后院。”

寒商:“……”

他问:“乐燃强森他们全都不在?”

“今天刚好都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感觉外面那个男的是冲着屋里那个男的来的,所以我把门窗都锁好,报警了。”

“你把门窗都锁好……”

寒商要疯。

“许知意,你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遇到这种事,你要直接跑出去,去邻居家,或者去旁边商业街的超市,先保证自己安全……”

许知意打断他,“可是藏在洗衣房里的那个人,不就是你费那么大劲想找的人吗?我感觉他遇到危险了,我应该帮他。”

寒商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快步往车库外走。

他用钥匙开了通往后院的小门,转了一圈,没有那个查电表的人的影子。

“算他快,已经跑了。”

大概是看见寒商回家,直接溜了。

寒商这才回来,直接去洗衣房,拉开门。

门一打开,里面的中年人一脸惊恐,看清寒商那张脸,瞬间没有了血色。

他声音都在哆嗦:“你是……你是……”

寒商答:“对。我是秦商,寒启阳的儿子。你是周正浩?我找你很久了。”

前门外的车道上,一辆警车停了下来。

寒商对周正浩说:“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先去对付警察。”

许知意跟着他一起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许知意刚刚听清了寒商的措辞,他说,“先去对付警察”。

他并不希望这里的警察掺和洗衣房里男人的事。

许知意主动开口:“刚才是我报的警,不过我男朋友马上回来了,那个敲门的人好像走了。”

她自然无比地用了“男朋友”这个词,寒商立刻低头看了她一眼。

警察没有太在意,“最近附近的入室盗窃案很多,也有入室抢劫的,平时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他们问了一下对方的特征,记下来,又把房前屋后巡查了一遍,告诉许知意他们再发现可疑人等的话打电话报警,就上车走了。

周正浩还猫在洗衣房里,脸色惨白,看见寒商关门回来,目光仍然定在他那张脸上,满眼都是恐惧。

许知意忽然明白他在怕什么。

他怕的不是寒商,而是长得和寒商非常像的寒启阳。

周正浩哆嗦着:“他们想杀了我……他们这两天找到我了,到处追着我,想杀我……你说过……你说你能救我……”

“我能。”寒商说,“至少可以让你保住你的命。”

寒商指了指他的房间那边,“我们过去说话。”又随口问,“你老婆和你女儿呢?”

这个问题让周正浩更害怕了。

他嗫嚅着:“……送,送回国去了……”

寒商点头,“回国安全多了。”

他跟许知意介绍,“这位周先生,前些年是我爸集团的财务总监,知道的秘密非常多,后来隐名埋姓躲到了澳洲,最近集团出事,有人比我还着急,想找到他灭口。”

许知意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寒商来澳洲的目的。

寒商在找的这个周正浩,一定是元唐集团某些经济问题的关键证人,除了寒商,还有别人也在找他,希望他在这种时候不要乱说话。

寒商找周正浩的目的也很明显。

寒启阳的元唐集团要完蛋了,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寒商打算在这种时候,送寒启阳致命一击。

他妈妈的仇,他根本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