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这小娘子可不是个会长久感恩的人,但此刻反悔,恐怕真要被她在街上打一顿不可,只好云淡风轻地一笑:“这有什么,不过一件小事,无非多走几步路罢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周玉珠知道他要整理户籍,汴京城里边边角角的人容白都能找到,但她还有些别的顾虑:“你要去把他们都抓起来警告?这样岂不是要被参一本阻塞言路?”

知道为帮忙的人操心,总还算有点良心。容白看她:“我是那样会胡乱抓人的官?”

周玉珠有求于人,旋即反驳:“容推官自然不是!”

容白没有想到周小娘子如此能屈能伸,连口都改了,只能当做日行一善,替她跑这一趟。又觉今日恐怕不宜出行,方在家门口就揽下一桩差事,一等周家门口风平浪尽,便匆匆转身告辞。

一场乐事草草收场,周润筠结束宴会就在家里歪着,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燕双也不让周玉珠过去,只道:“让大姐一个人静静,过会儿她自己就出来了。”

午时刚到,周润筠果然面无异色在饭桌旁坐着,看茹娘子往上摆糟鸭掌、糖渍樱桃,灌汤小笼包和巴掌大的炸鱼。

现在胡床胡凳格外流行,但本朝人还是习惯各占一个餐盘分开吃。这样不用伸手夹菜,于是人人都可以把头轻而易举地埋到饭菜里做鸵鸟。

周玉珠就做鸵鸟状,低着头吃炸鱼,只偷偷拿眼看不曾换了衣裳,形容整洁的周润筠。

周靖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不停地问清风楼的事,又问那薛礼要怎么办?是找人把他打一顿,还是悄悄给薛家人打点小报告,依他拙见,这报告最好也往书院去一份。

说到这个周润筠就来气,幸好周靖去得及时,那驴子及时被换了下来,不然真要让她出个齐天大丑,咬牙切齿道:“淼淼雇了人送它回去,我在后头亲眼看着,这小东西淅淅沥沥地拉了一路。”

可把人恶心坏了!谁还吃得下饭?春花小宴只能迅速散伙,各回各家躺着养胃。

唯有薛礼,慢腾腾地骑着驴儿,簪花折柳,好不快活,还得了许多风流赞词哩!

比起驴子,周润筠更关心周靖的学业,她看了眼周靖,低头咬了开小笼包,慢慢地往里头倒香醋:“若你想到的教训只有动手和告状,那现在就回房去念书。”

这灌汤包是用活蹦乱跳的鱼虾和鲜猪肉剁了现做的,小如提灯,馅如玫瑰,一戳开就鲜香四溢。惹得奔波半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周靖咽了好大一声口水。

卫夫人是教书先生的女儿,从小被爹娘惯着长大,为人不拘小节,但行事也力求风雅,照她的话说她们家这是魏晋风,但魏晋名士也没有当众这样咽口水的,也放了筷子瞪他:“你长到这个年岁,已经可以说是一声君子,怎么还能把口水咽得跟打嗝一样?!”

周玉珠本见周润筠吃得太香,也默默地夹了一只在碗里吃瓜,此刻卫夫人一开口,她就莫名觉得有些不吉利。

果然包子还没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