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百草”发生的命案,终是成了一桩悬案,官府查了许久也没有眉目,各种奇怪的猜测在坊间传了几年,便再也没有什么声息,贺家的小少爷早就被亲戚领去了外地,之后药铺被拆掉,重建成了一个铁器铺,说是找高人瞧过,铁器辟邪,能镇得住。

这几年,他总是绕开那条街,买了需要的东西便速速回家,绝不逗留。

从那个冬天开始,阿爹的身体便落下了病根,即便天气转暖,也并没有太大的起色,他却总是说自己没事,撑得住,有时还会单独用缩地术去别处,不是带回一些书籍便是一些药材,然后在家里默默研究,一会儿熬汤,一会儿炼丹。最近两年,到了盛夏那几天,阿爹已然是退休之势,追人拿刀这种事,已经全部交由他来完成。

阿爹说,对老板夫妇的愧疚,就从每年的夏天补回来吧,补上一辈子,然后到你寿终正寝的时候,再下去跟老板夫妇磕头赔罪。

这样想,他的心里能稍微好受些,但他知道无论自己清理掉多少危险救回多少人命,已经逝去的却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当时间走到他二十岁这年的秋天时,阿爹去世了。

他给阿爹换衣裳时,觉得阿爹其实还很年轻,如果把胡子刮干净,头发梳整齐,一定会有姑娘喜欢他的。

守着阿爹的那一晚,他以为自己会号啕大哭,结果没有,他只是坐在跳跃的烛火里,一遍又一遍回忆阿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跟他说过什么有趣的话,以及他们父子一起去过的那些范围有限的地方和看过的每一次日出日落。

他终于成为应家最新的继承人,陪着他的,有这个束缚了应家上千年的地方,一把刀,还有一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乌龟——缓缓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看着父子二人,偶尔眨眨眼睛,总是一副没有悲喜爱恨的样子,把日子过得四平八稳。

他竟有点羡慕缓缓。

“以后,你不用担心被阿爹取龟壳去摇卦了。”他对缓缓笑了笑,“他活不过你。”

缓缓打了个呵欠。

离天亮还早,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左手臂上,那里落了三个鲜红的字——应凡生。

去年阿爹亲手给他文上去的,说这就是他能找到的,让他余生安稳的最好方法。阿爹说这颜料可不简单,有厉害的符咒,有定心守魂的药草,还有应家祖祖辈辈的心念,有他们对他的祝福。

“应家有儿初长成,凡心凡人守众生。”这是阿爹生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他给自己取名字,是真的用了心的。只要他永远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就不会变成怪物。他握住阿爹冰冷的手,直到天亮也没有松开。

青垣县里没有谁注意到应家的卦摊已经很久没有摆出来了,更不知道那个算卦的家伙已经不在了。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过是“哦”一声罢了。有什么稀奇的吗,青垣县里又不是没死过人,何况只是个连全名都不知道的算卦佬,有他无他,青垣县不还是那个青垣县。

全程给他帮忙处理丧事的只有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