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里正笑了:“倒是老小儿狭隘了。”

“里正也是为我着想。”那一百亩地指望他一个人能种到天荒地老。即便买十个八个奴隶,也不如找两个跟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把式。往后怕是得经常麻烦里正帮他找人。卫长君诚恳道:“我用青砖也是为了腾出人手挖防野兽的沟渠。挖出的土正好可以用来糊墙垒砖。”

里正:“大公子恕我直言,靠近秦岭那一段就得挖上月余。”

“南端不挖。我知道底下是石头挖不动。在最南端种两排竹子,然后隔两丈交错种几排果树,果树与果树之间用网或藤条相连,野鸡黄鼠狼进不来,野猪崽子也甭想祸害庄稼。东边也这样。田地西边挖的沟渠直到屋后那块地北端。最后在我家门前挖一条东西向的,离院墙三丈,也是挖两丈宽和一丈深。”

里正想象一下,觉着不妥:“大公子家门前的沟渠跟西边的贯通,东边又有竹林遮挡,回头你从哪儿出来进去?”

卫长君:“架个小桥。不过桥麻烦,需要车马人过的地方底下埋个陶圈就跟桥差不多了。”

嘟嘟出来,[南边种一百多丈宽,东边种两百多丈长,虽说也用不了多少果树和竹子,可是需要很多网。你把城里的网全买下来也不一定够。]

[那东边先种一半。屋后那块地离八阳里的田地近,等到开春地里头都是人,就算没防护林野兽也不敢轻易往北去。]

里正问道:“大公子挖沟渠防野兽是其一,其二是为了储水好浇瓜果蔬菜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对了,我决定打三口陶井。院中一口,房前屋后两块地里各一个。”

陶井不难,难的是打出水来。里正不禁提醒卫长君要有心理准备,十口井也不一定能打出水。

卫长君眉头微蹙,“不可以先查一下底下有没有水吗?”

里正觉着这话好笑:“怎么查?”

卫长君脱口想说洛阳铲,到嘴边赶忙咽回去,那玩意好像是两千年后的东西,[嘟嘟,能买到洛阳铲吗?]

嘟嘟出来,[浪费那个钱干嘛,挖下去一尺,我就能根据湿度算出底下有没有水。]

[那也得做做样子。总不能我掐指一算,拈花一笑,告诉里正,有了!]

嘟嘟撇一下嘴,嘟囔着,[麻烦。]

卫长君顿时知道能买到,“我家有个小东西可以查出底下有没有水。”

里正忙问:“真的?”

“这还有假啊。”卫长君打开车门把缸里的铜钱拿出来,劳烦里正买砖和打井用的陶器,“下次过来可能得年后。钱不够回头补给您。亦或者叫砖厂先记下。”

里正想的是,卫长君真有能查出地下水的小东西,他们八阳里的人说不定也能跟着沾点光。以致于接下钱就向卫长君承诺,上元佳节前把砖买齐。

卫长君辞别里正,到自家院里就把水缸跟他上次拉来的杯盏碗筷放一处。随后叫嘟嘟买洛阳铲和类似釜的大中小三口铁锅。

[现在买?]嘟嘟眨巴眨巴眼睛。

卫长君颔首,[果树和竹子可以找里正买。年后开工肯定先支锅架灶,否则干活的人想喝点水都得喝井水。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喝冷水哪受到了。要是回八阳里喝,岂不耽误事?]

经卫长君一解释,嘟嘟不住地点头,[还是我哥想得周到。]随后卫长君跟前出现一个崭新的洛阳铲和三口铁锅。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人吓一跳,[这么快?!]

[我是系统。]嘟嘟得意的抬起下巴。

卫长君无奈地瞥它一眼,[还有多少钱?]

[还有不少。]嘟嘟算算,[要是买常见的梨、苹果、大枣、桃树、柿子、杏或石榴樱桃树,应该还有的剩。]

卫长君锁上房门,[买农科院的新品种也是被山上那些东西祸害。最常见的就行了。赶明儿有了钱搁院里种。]

嘟嘟抿了抿小嘴,[可是我暂时不想直播。]

卫长君挑眉,[赶明儿也有‘以后’的意思。]

嘟嘟欢快地跳起来,移到他对面,[以后我也不想开直播呢?]

[那就不开。水果吃多了对我这个身体也不好。]

嘟嘟皱了皱小眉头,他怎么有点佛,别是又想死,[你就不想买点纸?]

[现在买的话我不解释不行。搬到这儿我一句话不说,他们也会脑补,比如我是不是能通神?]

嘟嘟不懂,[为啥啊?]

卫长君关上院门朝南去,[我一离开他们就弄出纸来,他们会认为我在此有奇遇。日日跟他们住一起,要说有奇遇谁信?再说了,卫子夫如今乃贵人,同住城里要有奇遇也轮不到我。]

好复杂啊。嘟嘟乱了,[你又不进山,这地里都是荒草,有啥好看的?]

[荒草及腰说明此地不缺水。我看看有没有泉。有的话再买些细陶管,或粗大的竹子,把水引到回头挖好的沟渠里,灌溉洗衣也省得打水。这里没污染,山泉水应该清冽甘甜,比带着土腥味的井水好喝。]

嘟嘟晃晃小脑袋,它这里头肯定都是水,居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卫长君见状摇头失笑。

直直地走到山脚下,卫长君并没有发现泉眼。往西五十多丈看到湿漉漉的泥土,又朝西南五六丈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卫长君怕里头藏着蛇或者狼没敢靠近,掰个树枝做记号。过了上元佳节就从这边挖沟渠,然后一直向北。

随后卫长君沿着山边朝东北方向去,快走到他家直东,看到一股清泉,淅淅沥沥的,跟夏天的雨点差不多。卫长君也在此做个记号。改日问问八阳里的里正能不能扒拉大一点。若是可以正好流入门前的沟渠。有两处活水,不光可以在沟里养鱼,说不定还可以种莲藕荷花。

[哥,回去吗?]

卫长君抬头看看太阳,[未时了吧?]

[差一刻。]

[那得回去。再耽搁下去还了驴车天就黑了。]

[说不定还等你回去做饭呢。]

[就算卫少儿他们真想吃我做的,卫媼也不会由着他们。再说了,家里还剩点羊杂,还有很多豆腐和豆腐皮,随便做点什么也够他们吃了。]

[还做豆腐吗?]

过年吃豆腐算怎么回事。自然是鸡鱼肉蛋。

翌日一早,卫长君交代两个妹妹做饭,他带着两个弟弟和两个老奴前往东市,买一扇羊肉和四条大鱼以及两幅羊杂。

饶是卫媼有心理准备,也被卫长君扛回来的羊肉吓一跳,直呼:“这么多怎么吃。”

卫长君:“一人一块也就三顿。”不待她开口,“回头再买几只母鸡和公鸡。”

“还买?”卫媼脱口而出。

卫孺和卫少儿也觉得多,劝他不要再买。

卫长君真觉着不够。

前世他上大学的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如卫家,每到过年父母都会买十几斤猪肉,一个羊腿或者羊头,一两斤卤牛肉,杀几只鸡,再买几条鱼。虽说一部分得用来招待亲戚,可值得鸡鱼肉蛋全上的亲戚也没几家,大部分还是他们自家吃。

“阿母,您想想咱家多少人。过了除夕青弟进宫见着子夫,子夫若问,青弟,除夕吃的什么。青弟道,一碗羊肉汤和一块鱼。子夫会怎么想?肯定把她辛苦攒的钱给青弟,叫他捎回来给咱们改善伙食。”

卫媼不由得想起卫子夫上次给她的五十金,金块不一样,不像很有钱:“我去吧。”

卫长君朝两个妹妹睨了一眼:“叫她俩跟您一道,也好了解了解市井物价。”

卫媼正有此意。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鸡买回来就杀也能放到上元节。卫媼怕一天一个价,下午卫长君教两个老奴收拾鱼的时候,她就把鸡买回来了。

翌日上午用了朝食,卫长君带全家前往东市置办过年的新衣。卫青在宫中也有他的。两个老奴也有,只是布料远不如卫家一众有织花绣纹。

从东市回来,卫媼就把衣物收起来留除夕那天穿。

卫长君穿着半新不旧的短衣,教两个妹妹做豆腐和豆皮馅的炊饼,然后放到院中冻的硬邦邦,收到干净的布袋里。这样可以放很多天。

翌日,天公作美,卫长君也没叫妹妹和两个老奴闲着,褥子拿出来晾晒,犄角旮旯里打扫干净,迎接除夕。

除夕前一天下午,卫家刚用过午饭,卫青回来了。

卫长君霍然起身:“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别出什么事。

“陛下说明日除夕,叫我早点回来。”卫青想起什么,回身看去,门口空荡荡的,又退回去,从旁边拉出一人,正是公孙敖。

卫长君看向他母亲,什么情况啊。

卫媼迎上去:“你俩一起回来的?”

卫青嫌弃地松开公孙敖:“来的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要给我大兄当徒弟,还叫大兄教你做豆腐豆腐皮,我大兄人在这儿,你哑了?”

公孙敖不禁瞪他,少说两句能死啊。

卫长君笑着向前:“还以为你俩闹矛盾了。豆腐容易,有卤水就可以做。我收集了不少卤水,公孙,我给你拿点,回去把豆子泡了,明早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豆腐。豆腐皮更容易,豆腐大块是放的豆腐脑多,少放一点用重物压实就是豆腐皮。”

“这么容易?”公孙敖顾不上羞愧。

卫长君叫他最小的弟弟拿笔墨竹简。卫青在宫里时常跟同僚学文识字。卫长君得知此事后就给他置办一套。

随后卫长君口述,公孙敖记录。

嘟嘟飘出来,[哥,我可以在隶书旁注简体了。]

卫长君不动声色地看它一下,[先标《论语》,后注《孙子兵法》。]

他啥时候变得这么谦虚,[只这两本?]

[半部《论语》治天下,两本还不够?再说了,我到端午节能认全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