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啊!”卫长君替他说。

韩嫣被噎的气呼呼走人。

霍去病望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大舅,韩兄这么生气会不会不帮我们送玉米啊?”

韩嫣再次停下,胸闷气短,这是他弟子吗。

“会!”韩嫣送他一个字连走带跑,端的怕再听到别的把他气死过去。

卫长君想笑:“这么多人哪用得着他。”发现大外甥想跟着韩嫣跑,“你俩别玩了,丢玉米,我在后面埋。”

霍去病:“我种你埋。”

卫长君给他舀一瓢玉米粒,阿奴自己舀一瓢,一个在卫青这边,一个去公孙敖那边。然而小霍去病还没种一垄就提要求:“大舅,我给你种玉米,你给我买小马驹吗?”

当年的小不点已经长成八岁的小少年。卫长君养得好,平日里不拘着他玩,小霍去病房前屋后到处跑,身子骨比同龄人高也比十来岁大的孩子壮实。卫青和卫步以及卫广小时候就不如他。

卫步和卫广十来岁就有了自己的小马驹,这点小崽子记着呢。卫长君道:“玉米长出来就给你买个小马驹。”话音落下,阿奴不由得看他。卫长君笑道:“也有你的。”小阿奴也到了心思敏感的年龄,“不给去病买也得给我们家阿奴买。”

小霍去病气得哼哼地问:“你们家阿奴?我是谁家的?”

卫青不客气地说:“你是霍家的。”

霍去病气得把玉米放地上,“我不给你种了!”

卫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崽子悻悻地拿起来,“你你就会欺负我!”

在另一边挖坑的卫步忍不住说:“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们,欺负你一次怎么了?”

小崽子无言以对了。随后禁不住瞥一眼他大舅。卫长君有所察觉,看过去,“你大舅还拿得动鞋底,追的上你。”

“谁要调皮不听话啦?”憋着坏的小崽子大声为自己辩解。

卫长君懒得理他,把坑埋上示意卫青继续挖坑。小不点得了个没趣,挤开他大舅,一手丢玉米粒,一手埋土。

卫长君见他干起活来似模似样,就叫卫青歇息,换他刨坑。

虽然卫青不缺力气,但他不常干农活,这些日子帮着整地晒粮食,满手水泡。前几日每晚睡觉前卫长君都得给他和公孙敖等人挑。这两天好了,卫长君也心疼。实乃他真实年龄比卫青大太多,他要有个亲生儿子,也有卫青这么大了。

卫青以前偶尔回来一天觉着农活还好。头一次干七天以上,深刻体会到种田辛苦,他也心疼他大兄,“你先歇会。”

公孙敖累了,锄头给卫长君,他去喝点水。喝水回来,公孙敖想起一件事,卫长君会变果子,于是小声叫他弄点水果,他们尝尝鲜。

卫长君扫一眼帮他种地的禁卫。公孙敖压低声音:“还是以前来的那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们守口如瓶,嘟嘟不行,卫长君问嘟嘟还有多少钱。嘟嘟算一下,[西瓜刚上市,大樱桃快下市了,都不便宜。要不我直播一会再赚点钱?]

地里有卫青、卫步、卫广、霍去病和阿奴,公孙敖大小也是个名人。他们一出现,弹幕一准说什么的都有。

卫长君叫它先挑便宜的,等临近午时到家再买。明面上,卫长君对公孙敖道:“回家再说。”

此言一出,公孙敖干劲十足。

大半天,这一大家子就种了将近十亩地。也多亏了韩家和窦家奴仆帮忙。卫长君就叫嘟嘟多买点。嘟嘟直言买最便宜的。

荔枝吃的是新鲜。要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最便宜的也很好吃。卫长君又担心太多吓着两个小的,给卫青使个眼色,朝西边看一下。

卫青带着弟弟和大外甥以及阿奴去西院西边摘黄瓜。他俩一离开,在院里洗手准备歇息的公孙敖等人就觉着眼前一暗。再睁开眼,院里多了好几个筐。

公孙敖激动的惊呼一声,“买的什么?”

韩嫣解开麻绳,翻开叶子,顿时瞠目结舌。公孙敖见状,大步过来,十分好奇:“这是什么?”

卫长君不禁看韩嫣,他不认识吗。

韩嫣微微摇头,公孙敖不认识。刘彻总共也没吃过几次。韩嫣一眼认出来,还是他有幸吃过几次干荔枝。

卫长君:“荔枝!”

“荔枝?”有禁卫下意识想问那是什么,到嘴边目瞪口呆。

卫长君指着其中一大筐告诉韩嫣和窦婴那是给他们两家奴仆买的。这下轮到二人惊呆了。他们出身世家,什么锦衣玉食没用过。这辈子唯独南方新鲜水果没吃过。并非没钱,而是路途遥远,就算赶在荔枝成熟前连树运过来也得借用驿站。

文帝和景帝都勤俭,窦婴敢借驿站,二人就敢把他一撸到底。

窦婴急的连声说:“太多了,太多了。”不待卫长君开口,“曹女,西芮,去拿两个洗菜盆,倒两盆给他们送去。”

曹女和西芮不知荔枝珍贵,倒满满两盆。窦婴禁不住在心里感慨,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

韩嫣回过神,指着荔枝问:“就这么吃?”

卫长君拿起一个剥壳,递给他。随后抓几串给公孙敖等人,接着让他们自己吃自己拿。瞧见卫青来了,令他们赶紧洗手。卫长君去厨房拿碗和碟,小不点一碗,韩嫣等人一人一碟。

霍去病不高兴,埋怨他偏心。卫长君:“吃多了上火。”

小不点瞬间不敢贪多。卫长君仍然担心他上火,就叫阿奴和霍去病到他身边,他给他俩剥,然后把外壳交给钟媼,等她们也吃好,就把外壳洗洗煮水喝可以缓解。

嘟嘟买了三大框,分出去半框,卫长君等人也只能吃一筐半。韩嫣知道刘彻好荔枝,就要给他送去。

卫长君家不缺小竹篮。赵大和孟粮以及牛固闲的时候编的。卫长君常给城里的亲人送东西,他们觉着编一屋子他也能用完。

卫长君算一下城里的亲戚,东宫、刘彻以及卫子夫,还有他两个妹妹,他母亲在卫少儿家,卫孺家人多。想到这,卫长君令曹女找五个竹篮,底下垫树叶,然后放新鲜荔枝,上面也用树叶盖着。

五筐乍一看一模一样,再一看不偏不倚。卫长君就交给卫青,叫他带着卫步和卫广以及公孙敖去长安。其中卫青驾车,他仨骑马。

窦婴道:“这时候去,还能赶上午饭吗?”

卫长君看向几人:“还饿?”

四人摇头,吃饱了。

窦婴想起来了。恰好这时荔枝壳水也好了,卫长君叫他们每人喝半碗,又给他们拿一小篮,留他们回来路上慢慢吃。

他们走后,一大筐荔枝还有剩。卫长君把拿掉的叶子塞回去,放阴凉地留傍晚吃。

虽然禁卫们馋嘴,但见卫长君和韩嫣都不碰,想来真上火,以至于都不敢惦记。

车里有荔枝不能走太快,卫青等人午时三刻出发,等进城已是申时一刻。公孙敖渴了,叫卫青靠边停。大路边上全是树,几人歇一会吃了半篮荔枝,兵分三路。

卫步去他大姊家,公孙敖去卫少儿家,卫广随卫青进宫。

九五至尊的人皇乃刘彻,卫青就先去宣室。刘彻看到荔枝很意外,“荔枝这么早就熟了?”

卫青不知道,“大兄没说,可能是头茬。”

刘彻若有所思道:“那是还可以吃几个月?”

卫青认为不妥,眉头微蹙,“陛下,您说过那人不是大兄的奴仆。”

刘彻一时之间忘了,就是他母亲三天两头找他要吃的他也烦,“当朕没说。”看到三篮,“你大兄这次倒大方。”

卫青赶紧拎走两篮,“一篮是孝敬太后的,一篮是给公主和三姊的。”

刘彻竟然一点不意外,“子夫那里你们送去。太后的交给朕。”

卫青面露迟疑。

刘彻一把拽过来:“朕还能骗你?卫青,你有心吗?”

卫青羞愧,亏得陛下待他如亲弟。可是也不能怪他,“大兄叫我——”

“大兄,大兄,整天你大兄。你大兄就不用听朕的?”刘彻烦的摆手,“出去!”

卫青拎着小篮子走人。卫广到殿外小声嘀咕,“大兄就是敢不听啊。”卫青瞪他一眼,“这事我们知道就行了。”

卫广闭嘴。

刘彻远远看到他挨训,满意地笑着把两篮荔枝拎到御案上,拿掉叶子查看。看到一把一把的,刘彻诧异,“原来新鲜的荔枝不是一颗一颗的。”

随刘彻常去秦岭的黄门也很意外:“奴婢以为像桃或柿子,一根枝头只有一个。”

卫青甫一进来就告诉他吃多了上火。虽然他从未吃过这么新鲜的,也不敢托大,赏黄门一串,叫他们分了吃了。随后又拿出一串自个慢慢剥着吃。吃饱了,把少了两串的篮子用很多叶子盖上,前往东宫孝敬他母亲。

黄门差点被荔枝壳呛着,小跑跟上:“陛下,是不是拿错了?”

刘彻横他一眼:“满满一篮,哪儿错了?”

黄门的嘴巴动了动,很想解释卫大公子送的是尖尖一篮。然而吃人嘴软,黄门伸手接过去,接着令小黄门备车。

刘彻登上御辇,语重心长道:“你有所不知,太后上了年纪,脾胃虚弱,荔枝又是鲜物,太多只会害了她。”

黄门唯唯称“诺”。

“陛下,这一篮当饭吃也吃不完吧?”

刘彻:“我听长君提过,像这样的鲜果晚上吊在水井里能放两三天。”

抵达东宫门外,刘彻很是意外,这个时候谁进宫。他记得前几日同太后提过,淮南王兵出淮南,以防细作混进来伤着她,把通往外面的门都关了。”

黄门见他盯着旁侧的马车,“陛下,像是平阳侯府的车。”

“平阳侯病了?”刘彻令驭手继续,直接去长信宫。

到长信宫外,刘彻下车,听到里头欢声笑语,“看来是怕母后寂寞。”

然而不是平阳公主担心太后,而是太后担心平阳公主。平阳侯这一年来小病不断,前些日子太后见平阳公主忧心过度,脸色不好,今日天好,就召她进宫放松放松。

刘彻进去看到皇后也在,恨不得想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听卫长君的了。

平阳公主长袖善舞,一见皇帝弟弟停在门外,起身把他拉进来,“不认识我了?”

刘彻挤出一丝笑,“没想到阿姊也在。”

“那还不进来?”平阳公主又拉他一下。刘彻回头,机灵的黄门把小竹篮递上,然后到门外远离“战火”。

帝后二人每每碰上就没有不吵不闹的时候。一个脾气大,一个脾气更大,简直针尖对麦芒,扎彼此,也能伤到旁人。

平阳公主伸手接一下:“上林苑的果子熟了?”

刘彻下意识避开。平阳公主尴尬,被王太后眼神鼓励起来的陈后停住脚步,不好上前,也不想上前。若不是平阳公主多事,哪有她卫子夫什么事。

太后打圆场,“什么果子这么精贵?”

刘彻也意识到他反应过度,同平阳解释,“是很珍贵。”随后拿掉荔枝叶。

平阳长公主不以为意,然而看清楚,顿时瞠目结舌,转向刘彻难以置信。刘彻笑着朝他母亲走去,王太后见着也不敢信。

陈后好奇地看一眼,惊得失态,“陛下上林苑的荔枝种出来了?”

“荔枝到这里水土不服。”刘彻别有深意地看向他母亲,“您尝尝。”

王太后瞬间明白,荔枝来历不凡。宫里不止有平阳公主和陈后,还有她们的婢女,不易多问。她接过刘彻剥好的,吐出荔枝核,禁不住感慨:“新鲜的荔枝竟是这样美味。哀家这辈子值了。”

除了刘彻,一众人都禁不住咽口水。

刘彻心情不错,递给平阳公主一串。太后拿一串想给陈后,再一想荔枝来自卫长君,又禁不住看刘彻。平阳公主眼珠子活泛,到陈后身边,“母后,刚用过饭,我们用这些就够了。”

王太后笑着收回去:“你们先吃。”

刘彻起身,王太后想说什么,只见黄门匆匆进来。王太后先问黄门何事。

黄门下意识看刘彻。刘彻微微颔首他才敢说:“刘陵翁主招了,但有一个条件。”

王太后冷笑:“也不看看她还有几条命。”

黄门内心万分赞同。刘彻示意他继续。黄门道:“她想见卫长君卫大公子。”

陈后差点被荔枝核呛死。平阳公主赶忙按住她的背,给她使个噤声的眼色。随即二人就看到刘彻仿佛眼里淬了毒。

王太后忍不住拍案:“她也配!”

刘彻点头:“告诉她,卫长君不想见他。”

黄门期期艾艾地说:“刘陵翁主可能料到陛下会这么说。她说她想听大公子亲口说。她还说她欠大公子一句道歉。”

闻得此言,陈后禁不住低下头去。

王太后见状抬手示意她和平阳公主先回去,然后令刘彻坐下。

刘彻坐到平阳公主先前的座位上,“母后,长君本人跟我们没什么不同,甚至比我们体弱。每到换季时节稍稍大意都会生病。刘陵自幼习武,诡计多端,胆大包天,指不定想做什么。朕不会叫长君去见她。”

王太后不答反问:“长君孝敬哀家的?”拿起一串荔枝问。

刘彻颔首。

太后:“你派人过去问问。哀家也想见见他。每次进宫都是匆匆来匆匆走。等哀家知道,人家都出城了。”

刘彻给黄门使个眼色。

黄门估摸着卫青还在宫里,骑马前往卫子夫处。巧也不巧,卫青和卫广刚从殿内出来,准备回秦岭。黄门就把此事告诉他兄弟二人。

家里突然多十来个禁卫,卫广年龄小也知道出事了。再找韩嫣一打听,他也明白了,“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卫青示意他先回去。

空车回去快,可路途远。等他们到家,卫长君等人都从地里回来,在院里啃着西瓜等用晚饭。

众人一听刘陵想见他,韩嫣喷出一口西瓜汁,顾不上擦就调侃:“大公子艳福不浅!”

卫长君没好气问:“这福气给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