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几天,镇上公安局柳家康战友那边才传来消息,他查到了五年前胡招娣一家去了哪里。

他翻看了以前的户籍记录,胡家人搬去了隔壁省的一个小县城。

战友联系了对面的公安局,得知那里胡家的户口本上从一开始就没有胡招娣的存在。

也就是说,胡招娣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到了这里,大家已经可以确定她遭遇不测了,和李泽鹏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事其实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要交给市里领导,李家在镇上只手遮天,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

别看柳家康一个营长,在这个小地方看起来很厉害,可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没有李家这么多年维系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平反的风向已经渐渐传遍了全国各地,市里正愁没有典型可抓,沈岁和的一通电话可谓是瞌睡时送上了枕头。

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那边以后,他们暂时放下了心。

此时已经进入八月末了,又一季的秋收开始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心李泽鹏的事情,投入了农忙当中。

一直到农忙彻底结束,村里人才有时间讨论最近镇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李家猝不及防倒了,这件事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唯独柳家人心知肚明。

经历了一个月的追踪调查,市里公安局终于从胡家人口中撬出了全部真相。

五年前,胡招娣她娘还在李家做保姆,胡招娣有时候会去李家给她娘送东西。

一来二去,就招了李泽鹏的眼。

胡招娣个子不高,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她整个人有点畏畏缩缩的,然而看在李泽鹏眼里,就是个无辜可怜的小白兔,戳中了他的喜好。

只是胡招娣虽然性子软,但却不爱慕权势,李泽鹏私下里找过她好几回都被她拒绝了。

然而她不懂某些男人的劣性根,她的严词拒绝反而激起了李泽鹏的征服欲。

直到有一次,胡招娣她娘生了病,胡招娣替她去李家干活,正巧碰上李泽鹏一个人在家。

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虽然胡招娣激烈反抗,但是男女之间的力气毕竟悬殊,她根本抵抗不了他,在最后关头她拼命尖叫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李泽鹏怕她的动静引来旁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已经红了眼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胡招娣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直到一切都结束,过了很久,他看见胡招娣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发现,她死了。

他闯大祸了。

正当他六神无主不知道要怎么做的时候,家里其他人中午下班回来吃饭了,一眼就看到胡招娣衣衫不整地躺在客厅的地上,旁边自家孩子呆呆地坐在一旁。

李泽鹏是家里的独苗苗,哪怕再震惊他做出来的事情,他爷爷、他爸妈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暴露他去坐牢。

最后,全家人连夜将胡招娣埋在了他们家的后院里。

胡招娣她娘在李家干了十几年,李家人很清楚胡家一家的德性,最终花了五百块钱买了胡招娣一条命,李泽鹏爷爷则动用关系给胡家人开了证明让他们一家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来。

五年过去了,李家人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谁知道这件事却被人翻了出来。

等到公安局的人从李家后院那棵桃树下挖出胡招娣的尸骨时,李家人知道一切都完了。

最终,李泽鹏以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李家另外三个人则因为包庇罪和帮忙毁灭罪证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又因为情节严重涉及金钱交易,加重至五年。

而胡家人则因包庇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因为胡家人全都入了狱,胡招娣的尸骨陷入无人认领的地步。

最后,是柳棉出面将她埋葬,胡招娣入土的那一刻,柳棉在心里和过去的自己告了别。

胡招娣就像前世的柳棉,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也要迎接自己的新未来了。

梦里的那一切,和她再没有关系,从今,她就是柳家的大闺女,柳棉。

李泽鹏被处决,柳枝的糕点方子在老杨的帮助下卖出了两百六十块钱的价格,而经过柳家康和沈岁和的不懈努力,在和双胞胎儿子朝夕相处四个月以后,他们终于认下了柳家康这个父亲。

一切,都在往美好的一面展开。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陈香云早早地就起来煮腊八粥,还特地给沈岁和做了他心心念念的腊八蒜。

现在沈岁和俨然已经成为柳家的编外人员了,村里人都猜测,估计要不了多久,沈岁和跟柳枝两个人就要结婚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温暖,伴随着神州大地彻底结束为期十年的浩劫,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腊八粥在锅里咕噜咕噜炖了半天,香甜软糯,一家人吃得颇为尽心。

“小沈,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探亲?”

饭桌上,陈香云突然问,几个月前沈岁和有让柳枝今年过年和他一起回家。

不过柳家人商议过后还是觉得先不去,反正过了年他们全家人就要搬去首都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见面吃个饭也不迟。

让柳枝一个小姑娘单独去首都见家长,陈香云总是不放心。

不过人不到,礼得到,尤其是这几个月,沈家长辈又给柳枝寄了好几回礼物,都是首都城里时下最时髦的。

所以陈香云得问清楚沈岁和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她得提前准备礼物,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由父母筹办的,只是他们家情况特殊,只能由她来。

说起父母,柳家人前几天去镇上买东西才得知,他们娘宋迎春再婚的那个人男人坐牢了,说是这几年做了不少坏事被人举报了,宋迎春则是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离开了镇上,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柳家人听了只觉得唏嘘,人走茶凉,王家刚出事,宋迎春就撇的一干二净,不过这确实是她的作风。

好多年没见着爷爷奶奶,沈岁和决定这次回去多陪他们一段时间,所以特地和大队长请了长一点的假。

沈岁和在王柳湾的这一年多时间,帮了村里不少,又因为他和柳枝处对象,在大队长眼中,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侄女婿了,所以没有多为难他,给了批了假。

“我二十二出发,过了十五回来。”

沈岁和把他的打算告诉陈香云,她一听心里有了数,还有十来天,来得及。

第二天,陈香云就开始张罗给沈家长辈带什么礼物好,他们在大城市,有些东西都不缺,送些这边的特产比较好。

陈香云今年腌制了不少腊肉和香肠,准备让沈岁和带一些回去让家里人尝尝鲜,他们隔壁县城有个闻名全国的茶乡,柳家康特点托人买了几斤好茶回来。

柳枝想着,这毕竟是她的事情,不能什么都让家里人帮忙,在问清了沈爷爷沈奶奶脚的尺码以后,赶时间给两位老人做了两双鞋垫。

最后,沈岁和腊月二十二从王柳湾出发的时候,蛇皮袋里装了满满一大包东西。

他买了市里晚上六点钟的火车票,一大早就得出发,原本的计划是柳家康骑车送他去市里的,最后还是由柳枝陪他一起到县城,然后他再坐车去市里火车站。

柳枝和沈岁和赶到县城汽车站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两人又一起去吃了个午饭,一直到一点钟,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别。

下一次,再见面可能就是过年后了。

沈岁和伸手将柳枝的大红羊毛围巾拢好,这是第一次奶奶给她寄得礼物,衬着她白皙的面庞格外明艳。

“回去吧,我也要上车了,等过完年后我回来接你们去首都。”

虽然没有和别人讲,但是柳家人和沈岁和都心知肚明,这次回去,他家里估计就会给他在首都找好工作,结束这知青之旅了。

不过也正好,柳枝过完年要随着柳家康去部队,如果沈岁和继续留在王柳湾就是异地了。

“嗯,我等你回来。你见到爷爷奶奶记得帮我问声好!对了,如果有时间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有没有大小合适价格也不贵的房子?我们家搬去首都以后,总不能一直住在部队,我想买个房子。”

别看几十年后首都的房价高得离谱,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买那种特别大或者地段特别好的,价格都还好。

尤其是现在大革命刚结束,很多人家刚拿回了以前被抄得祖宅,都想脱手,柳枝手里的钱可能不够,但是她空间里还有以前攒得不少金条,随便卖一个,就足够她买房子了。

沈岁和点点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一辆开往市里的班车即将出发,没有那么多给他们叙旧的时间了,眼看着司机已经在按喇叭做最后的催促,柳枝一步上前,抱住了沈岁和。

大约过了个几秒钟,才放开他。

“一路平安!”

柳枝看着沈岁和上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用力地朝他挥着手,很快车子便驶离了她的视线,她也转身准备回去。

等到下一次见面,他们的人生都将展开新的篇章。

柳枝骑车到镇上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今年过年还没有买糖果,平平安安正是挑嘴的时刻,好不容易过个团圆年,必须得满足小孩子的喜好。

因此,原本已经踏向回家路程的她又调转车头去了供销社,秤了几斤糖,买了点新鲜水果以后她正准备出门,突然发现供销社大门走进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王文志陪着齐玉珠逛了好几个柜台以后都没有选到她心仪的礼物。

齐玉珠娇嗔地跺了下脚,有些委屈地说:“我就想给我爹买个合适的礼物,怎么这么难啊?”

王文志看不得小姑娘不高兴,连忙安慰她:“没关系,咱们再看看,再说了,师傅那么喜欢你,你送什么给他他都高兴。”

这齐玉珠是王文志他在运输队的师傅家的小闺女,她今年刚参加工作,过年了想给爹娘买点礼物,然而不知道给她爹送什么好,就叫上了王文志,想着他和爹朝夕相处,又是个男人,可能会有什么好一点的建议。

“我要是会做手工就好了,就能给我爹做件衣服。我真是太没用了。我听别人说王大哥你家的柳嫂子手艺特别好,是真的吗?她可真厉害,不像我,干啥啥不行。”

齐玉珠有些挫败,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整个人都蔫巴了。

王文志在运输队干了多少年就认识齐玉珠多久了,一看她霜打的样子就有些不舍得,闻言立马劝她:“她就是个农村人,会那些很正常,你可是被师傅师娘娇养着长大的,学那些没用。你也有自己优秀的地方,不要自卑。”

“真的吗?王大哥你没骗我?那我觉得我和嫂子哪个更厉害?”

王文志笑着说:“当然是你了,你现在可是咱们运输队最年轻的会计,你都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夸你的。”

齐玉珠一听贴近了王文志,笑得可开心了,嘴角的两个小梨涡都露出来了。

“那……王大哥你平常有跟他们一起夸我吗?”

王文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都红了。

躲在一旁的柳枝再也听不下去,避开他们的视线走出了供销社。

她本来只是因为不想和王文志碰面才可以躲开他,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这王文志可真厉害,家里柳苗怀着孕,他在镇上和别的小姑娘打情骂俏,而且为了夸人家小姑娘还贬低柳苗。

这未免太渣了。

不过柳苗也真是活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人者人恒三之。

从她把王文志从“柳枝”身边抢走的第一天开始,她其实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的。

不过这件事柳枝并不准备告诉任何人,王有福那件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要不是她运气好,现在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现在柳苗遇上这种事,她不上去踩一脚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可不愿意当个圣母去提醒她王文志不对劲。

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尤其是柳苗现在怀着孕,都快生了,要是因为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导致她出意外,王家和柳二家可不得讹上他们家。

鉴于柳苗曾经做得那些事,柳枝真的是太期待当她得知王文志和那个姑娘的事情时是什么表情了。

想想就很精彩。

这边柳枝因为偶然得知了一个大秘密,心情正好。

那边,沈岁和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前往首都的火车上,心情却并不平静。

这一趟火车,他买得是最普通的坐票,临近年关,车厢里坐满了人,过道里也站在不少人,几乎都是回家过年的,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彼此说着自己的事情。

沈岁和坐在靠窗的座位,看着黑夜渐渐来临,几个小时后东方亮起鱼肚白。

接着又熬过了整整一天,等到再一次东方那颗启明星闪烁着亮眼的光芒,他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凌晨三点半,伴随着列车尖锐的鸣笛声,火车的速度减缓。

他看见写着硕大“首都火车站”的站牌越来越接近,直到车子彻底停下。

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回来了。!